第227章(2 / 2)

六朝云龙吟 弄玉,龙璇 5681 字 1个月前

终模棱两可。

“这老狐狸……”程宗扬嘀咕一声,接着往后看。

按照程宗扬的吩咐,秦桧派人去联络陶弘敏,结果扑了个空。陶五爷闲极无

聊,前日带人沿伊水游玩,谁知宫中惊变,伊阙闭关,两边音讯断绝,会馆的人

早急得跳脚。秦桧无奈之下,只好留了人,在会馆等候。

联系不上陶弘敏,无法知道晴州商会的态度,秦桧又转而委托赵墨轩出面打

听,赵墨轩已经前往晴州商会,估计稍后就会有消息。

另一边,卓云君和阮香琳分别抵达宅中,询问是否需要入宫。卓云君同时带

来一个消息,昨晚宫中惊变的时候,颍阳侯吕不疑单车入观,寻了一间静室杜门

不出。其间吕家数次派人来请,吕不疑都拒而不见。

书信最后,秦桧提到敖润奉命赶往池阳,至今尚无消息,不过有班先生亲自

带路,想必能及时赶到。

“老班怎么亲自去了?”程宗扬皱起眉头。

吕氏与刘建势均力敌,北军八校尉仅存的池阳胡骑,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

一根稻草。谁能得到胡骑校尉桓郁相助,谁就彻底占了上风。可以想像,双方都

会施尽手段,不遗余力地拉拢桓郁。至於自己派敖润前去传诏,无非是尽人事听

天命而已。连程宗扬自己也不觉得桓郁会拒绝刘建和太后,转而支持声名狼借全

无助力的皇后。

程宗扬心里暗道:可千万别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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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阳。胡骑大营。

中军帐内,胡骑校尉桓郁内着铁甲,外穿儒袍,双手握拳按在膝上,正襟危

坐。他头盔放在一边,额头上扎了一条白布,为天子戴孝。

何武手里拿着一幅黄绫诏书,一边高高举起,一边须发怒张地高声道:“吕

氏弑君,天人共愤!而今陛下奉先帝遗诏,登基为帝,召忠义之士,共诛吕氏逆

贼,千秋功业,在此一举!桓胡骑,切莫自误啊!”

帐中一支火把发出“毕毕剥剥”的轻响,桓郁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时明时暗。

席侧一名少年道:“何司直一路辛苦,如今夜色已深,还请先休息吧。”

“陛下尚在危难之中,谈何休息?”何武举着诏书道:“还请桓胡骑速速发

兵,挥师勤王!”

少年道:“何司直有所不知,如今隆冬天气,天寒地滑,马匹夜间奔驰,极

易损伤。”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旁边两名军士上来,半推半拖地把何武请了出去。

何武刚被推出去,帐外忽然一阵喧哗,一个布衣胖子挣扎着伸进头来,高叫

道:“桓大将军!桓大将军!请听小人一言!”

少年起身正要喝斥,桓郁开口道:“让他进来。”

那胖子被军士按着肩膀押进帐内,挣扎中,他身上的布衣被撕开大半,露出

里面一件价值不菲的貂裘。

那胖子两条胳膊被军士死死拧住,痛得龇牙咧嘴,仍满脸堆笑,“小的是建

太子的家臣,随何司直一同来的。小人来之前建太子专门交待过,桓大将军沉稳

有大度,将来必是国之栋梁!昔日天子秉政未久,未能擢拔,否则以桓大将军的

功劳,早当封侯!”

胖子一边说一边紧盯着桓郁的神情,见他目光微闪,立刻抓住机会,高声说

道:“只要桓大将军起兵勤王,即封龙亢侯!食两千户!晋前将军!开府建牙!

赏万金!更有无数赏赐!桓大将军,机不可失啊!”

桓郁看着他,半晌才慢慢道:“你是商贾吧?如何是建太子家臣?”

胖子堆笑道:“小的早年是商贾,后来投效的建太子,举家从龙。”

桓郁不再与他多说,挥了挥手,军士立刻把那胖子押了下去。

旁边的少年哂道:“一介商贾,也自称家臣。刘建派来这两人,一个满口大

义,愚不可及,一个满口言利,铜臭逼人。真是可笑。”

“住口。”

少年低下头,“是,父亲大人。”

桓郁道:“吕家的使者也到了吧?让他进来。”

少顷,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掀帐而入,他穿武将的皮甲,腰间却佩着一柄

镶满珠宝的长剑,脚步虚浮,虽然穿着武服,却更像是一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贵

族纨绔。

他客气中带着三分傲慢,直着身子拱了拱手,开口道:“奉车都尉吕赏,见

过桓胡骑。”说罢一甩衣袖,在席前屈膝坐下。

桓郁抱拳还了一礼,却没有开口。

“想必桓胡骑也知道了,天子昨晚驾崩,逆贼刘建伪造遗诏,登基称帝。如

今满朝文武都已经奉太后诏命,举兵讨贼。”吕赏笑道:“也是咱们的交情,我

这紧赶慢赶赶到池阳,就是怕耽误了你立功——”

吕赏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诏书,抬手在案上摊开,他没有让桓郁跪拜接旨,

而是像老友一样随意指点着说道:“太后的旨意,诛刘建者,以一县之地封为侯

国,子孙承之。老桓,你可想好了,这么重的赏赐可是不多。寻常封侯,除了开

国的几个,有多少实封的?无非是食邑而已。这可是实打实的侯国……”

吕赏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桓郁始终默然无语。

桓焉道:“不瞒吕都尉。眼下来到池阳的使者,除了吕都尉,还有建太子派

来的何司直,甚至连长秋宫也派来了一个治礼郎。诏书有用传国玺的,有用太后

印玺的,有用皇后之宝的。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小侄是看糊涂了。宫里究竟是个

什么情形,我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吕赏佯怒道:“嘿,小家伙,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桓焉笑道:“小侄不敢。天子驾崩,群龙无首,太后秉政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不过何司直带来的不仅有天子印玺,还有虎符……”

吕赏摆手道:“都是那逆贼突然作乱,从宫中抢走的,作不得数。”

“宫里有吕将军的卫尉军,还有期门武士、两厢骑士、殿前持戟、都候剑戟

士,又有大司马主事……怎么会被一个诸侯王太子夺走了玉玺虎符?”

吕赏脸色有些难看,勉强道:“天子驾崩,大司马哀伤过度,一时不查也是

有的。”

“不是我信不过叔叔,只是事关社稷……”桓焉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小

侄已经派人连夜前往大将军府,毕竟军务之事,还须听大将军的意思。宫里若是

不忙的话,叔叔不如在此休息一晚?”

“宫里有什么忙的?刘建一介丑类,跳踉不了多久。”吕赏打了个哈哈,然

后摸了摸下巴道:“霍子孟啊?得,我就等着吧。老桓,你要耽误了立功,可别

怨我。”

吕赏站起身,甩着袖子走了两步,又转身道:“我还得给你提个醒,那帮刀

笔吏都是狗娘养的,最不是东西,你要去得晚了,非但无功,说不定还要给你安

个观望的罪名。你可得当心啊。”说完,这才一摇三晃地离开大帐。

桓焉盯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然后转头道:“父亲大人,要不要请那个治礼

郎进来?”

桓郁道:“你先说说。”

桓焉直起腰,“刘建不成。虽然拉拢了一班天子旧臣,但倚仗的家奴仆役多

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忠直之士岂肯与他们为伍?刘建若想赢,只有一条路:打下

永安宫。只要永安宫还在,刘建的天子之位就坐不稳当。但永安宫岂是好打的?

若能打下永安宫,刘建也不至於放火烧了武库。论双方赢面,吕氏当占七成,投

刘建,犹如灯蛾投火,智者不取。但投吕氏……”

桓焉看了眼父亲的神色,然后说道:“投吕氏的话,虽然太后行事果决,但

二百年后族,养出的吕氏子弟尽是些色厉内荏,嚣张跋扈之徒。吕大司马主持丧

事,竟然被人抢走玉玺虎符,堪称天下奇闻,令人骇笑。而那个吕赏,与父亲大

人只是一面之交,行事便无所顾忌,居然放言恐吓。”桓焉坦率地说道:“儿子

也不看好。”

见父亲没有表态,桓焉接着说道:“如今洛都形势一日三变,北军八校尉,

虎贲校尉刘箕、中垒校尉刘子骏、屯骑校尉吕让、越骑校尉吕忠已然身死。射声

校尉吕巨君、长水校尉吕戟不见踪影,仅剩下阿附刘建的步兵校尉刘荣,还有父

亲大人。以儿子看来,无论吕氏与刘建谁胜谁负,都将两败俱伤。螳螂捕蝉,黄

雀在后,恐被他人尽收渔人之利。而这个渔人,多半就是霍大将军。待两边斗得

精疲力尽,霍大将军很可能就该出兵平叛了。依我看,霍大将军多半会趁吕氏与

诸刘伤败之际,远迎外藩,彻底压服外戚和那些不安分的宗室。”

桓郁一手摩挲着膝盖,没有作声。

桓焉壮起胆子,“霍大将军掌权多年。若要取而代之,这是唯一的机会。”

“你错了。”

桓郁终於开口,“外人多以为霍子孟是权臣,其实他行事极有分寸。眼下霍

少已经去了羽林大营,看似拥兵观望,但只要太后尚在,霍子孟就不会动吕氏一

指头。甚至出兵保下永安宫也未可知。”

“霍大将军与吕冀并不相睦啊?”

“霍子孟深受太后信重。造太后的反?他狠不下这份心。”

桓焉不甘心地说道:“那我们就在营中等着霍大将军发话吗?父亲大人,机

会难得啊。一旦错过时机,待得尘埃落定,就来不及了。”

“再好的机会也要看清楚再说——莫忘了左武军的前车之鉴。”

“左武军?”桓焉一头雾水,“王师帅吗?”

桓郁没有再说,只吩咐道:“去叫那个治礼郎进来。”

“是!”桓焉站起身,一边莞尔道:“赵皇后居然也派了使者,着实好笑。

太后尚在,哪里能轮到她说话呢?”

桓焉刚要举步,忽然外面一阵惨叫,接着一片大乱。

桓焉抢步出了营帐,只见帐外已经火光冲天,营盘东北角几处营帐都被大火

吞噬,几名骑手正在火光中不断冲杀。其中一名大汉盘马弯弓,弓弦响处,将奔

逃者一一射杀。还有一名头戴高冠,身着儒服的文士,他手中提着长剑,赤着双

臂,双袖绑在肘间,此时正纵马而起,犹如苍鹰搏兔一般,将一名逃跑的武将斩

落马下。

桓郁治军极严,为了防止营啸,入夜之后军中便实行宵禁,此时外面虽然大

乱,军中依然静悄悄的。被惊醒的军士们各自握住兵刃,但没有主将的军令,没

有一个人走出营帐。

着火的两处营帐都是客帐,彼此相距百余步,用木栅与胡骑军的大营隔开,

分别住着刘建和太后的使者,但此时那些权贵、名士就像猎物一样,被突如其来

的不速之客逐一斩杀。

桓焉整个人都呆住了,张大嘴巴,半晌没有合拢。

当长剑又一次落下,一名正在逃跑的使者颈中鲜血飞溅,头颅高高飞起。惨

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烈火燃烧的声音。

那名文士骑马来到帐前,他身上的儒服已经被鲜血染红,神情却平静如水。

他收起佩剑,然后微微一笑,抬手将两颗绑在一起的首级扔在大帐前。桓郁

此时也走到帐前,看到那两颗首级,眼角不由狠狠跳动了两下。

两颗首级,一颗是方才满口忠义,气壮山河的司直何武,此时怒睁双眼,死

不瞑目;另一颗则是片刻前夸夸其谈的奉车都尉吕赏,大睁的眼睛中满是惊恐。

“长秋宫使者班超。”那文士拱手施了一礼,长声道:“桓将军,如今外扰

尽去,可以与在下谈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