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续金瓶梅 丁耀亢 1935 字 1个月前

第二十七回淮安城月娘问渡清江浦嫠妇同舟

词曰:

【满庭芳】世事浮云,行踪飞絮,天南地北悠悠。

似春花秋燕,落叶与孤舟。任造化颠来倒去,一」凭他行止沉福江湖沓,归期难定,白了少年头。韶华能几日,山长水远,到处牵愁。看白苹岸上,红寥矾头,垂扬外数声横笛,惊起沙鸥。何处问,三阎渔夫、尽忖与东流。

单表那世上离合悲欢,人生不定,到了乱世,越发是飘蓬断梗一样,忽然而聚,忽然而散,偏是想不到处,又有机缘。即如月娘,原为寻孝哥,误听了信上东京,流落在给孤寺中。幸亏翟云峰念旧,资助盘费,又与他搭了大船上的舱口,顺路到临清马头上,回清河县来,算的是极停妥的。那知这金兵从山东抢下来,要截船上的宫人,只得改路,由黄河口上淮安去了,月娘在那大船上如何敢下来,只得随船而去,真是由不的人。一个寡妇,领着一个使女,虽是还有翟云峰送的几两银子在身边,知上那里去好?独自沉吟。在船上不多二日,过了黄河是淮安地方,到了闸口。只见江南一道旨意下来,说是金兵有信南犯,恐有奸细过河,只将东京送的宫人点名上船,一应带的闲人,不论男妇俱赶下船,不许放过一人。使官兵过船,把月娘一起搭载男女一齐赶逐。幸亏那管船的太监认得翟云峰,把月娘包袱都送下来,其徐别人还有空身赶下来的,好不苦楚。

这月娘和小玉下了官船,守着个包袱,孤孤凄凄,却往那里去好?又没个熟人问问路,如何住山东回临清去。母子二人河上坐了一回,天色渐晚,那些大小船只上人都坐满了,月娘羞惭,不敢近前去问,使小玉:「你去河岸边,问有小渔船,咱赁一只罢。」小玉走到河口,要包一只船上山东,那有去的,只见河稍头停着一只小浪船,一个七十岁的老艄婆,在船头上补破袄。小玉问道:「你这船可上山东去么?」婆子道:「这船上有人雇下了,淮安李衙里奶奶雇下,上东海烧香的,你要那里去?」小玉道,「俺也是两个女人,上山东的。」婆子道:「没有男子人么?」小玉道:「没有!只我娘两个儿。要有舱比多多的谢你些船钱,不拘是谁家雇下的,就在后舱里也罢。」原来小玉随着姑子妙趣上东京,坐了一遭船,外边走了二年,也就有些江湖的老气,道:「就是买米,都讲在一处罢。」婆子道:「我家老公上城里去接李奶奶去了,等他来商议。」说不多时,只见一个老船家,领着一个后生挑着一担行李,望船上来了。近前见小玉和婆子答话,问是做甚么的,婆子道:「是雇船的,我说李衙里雇下了,他说是两个妇人,要顺路回山东去,好不好带在船稍上,也多撰几钱银子,添着好买饭米。」老艄公又问小玉道:「你只有两个人,带在后舱,做三两银子罢,还添上一斗米。」小玉道:「多了。带米做二两银子罢。」说了半日,小玉怕天晚了,道:「添上五钱银子。到那里下船?」艄公道:「过了海州是青口地方,起旱是雇脚,水路有船去的。」

小玉回来和月娘说道:「是一个奶奶雇下,烧香上东海去的,又没个男客,咱一路搭着他,好不方便。只讲了二两五钱银子,咱今夜就宿在船上。老艄公两口儿倒老实哩!」月娘欢喜,即同小玉携着包袱被囊上了船来。原来一个席棚搭着四舱,后面是锅灶。艄公白日在岸上拉纤,黑夜在船头上睡。

这小后生守着行李,收拾了后舱,给月娘小玉安置包裹。一宿晚景,不题。

却说孟玉楼,从那年嫁了李衙内,升在严州府。后来陈经济去拐骗他,被李通判将衙内赶回原籍真定府。因遇金兵大乱,不敢北回,后来李通判故了,只得在淮安府典了一处宅子住下。一乱三四年,孟玉楼生了一子,叫做安郎,不幸衙内去岁感了时症,五日而亡,止撇下玉楼和安郎——年已五岁。

因许下海州清风顶三官殿去还愿,赁了船在清江浦等候。那知天缘相凑,月娘在此相遇。也是月娘平生贤惠,待众妾有恩,该受此一番接济。这都是他的积德,绝处逢生。

到了次日夭晚,只见一顶小轿,一个丫环骑着驴儿,孟二舅抱着安郎,从岸上来。这小后生接着,下了轿,搬上行李。玉楼进舱,下了前舱的帘子。天已昏黑,后舱使芦席隔断,彼此不得见。这月娘只道是秋水片帆孤雁宿,那知道月明千里故人来。到了第二日,这小后生才和玉楼说,这船上艄公又搭了两个妇人在舱后,不知是那里人,也要往山东去。

玉楼也没言语。这船由清江浦闸口到了安东县,水又宽,风又大,拉不得窍。到夜里,大雨如盆倾一般,上边芦席湿透了,下边船板透水,把垫船的草都湿了。到了三更,点起灯来,妇女忙成一块,只管往外舀水,这月娘后舱高叫:「小玉起来,看看包袱休要漏湿了!」玉楼半夜闻声叫小玉,好象大娘的声音,早已把舱后的芦席揭起,方才见面,忙叫:「大姐姐,你怎么来到这里?」月娘唬了一惊,细问方才认得是孟三姐,不觉抱头大哭。正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世乱年荒逐乱蓬,佳人流落思无穷。

繁华过眼容全改,儿女牵肠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