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得回东府换衣服,直接穿着盔甲就进了春晖园,给老国公行了礼,反倒惹了他一阵笑:“嗬,你这一身儿我倒是见得少,不比你大伯差嘛,我家三猴子穿起戎装来也像模像样的,有我当年的风范,啊?”说着,还回头看了看老太君,老太君嗔怪的笑了笑,又让他赶紧躺下歇着,老国公倚着迎枕躺了,又笑到:“你们祖母就是爱多言,我这着身体不一直是这样,夏天好冬天差的,没来由地耽误了你的军务!”
苏有容又赶紧说了无妨,却是看了看老太君,心里有点没底,老太君背着老国公轻轻闭了闭眼睛,现出一丝悲戚,嘴里却是说着宽心的话,催着他回东府换衣服。
苏有容略带忐忑地回了东府,如筝赶紧迎上来,却也是一脸倦容,苏有容心里一“咯噔”,一边解着战甲,一边问到:“刚当着祖父也没法问,究竟是如何了?”
如筝伸手替他脱了战袍,眼泪便盈满了眼眶:“你走了以后不到半个月,祖父的老病就又发作了,原本还以为是年年都有的,也是仔细调理着,却没想到今年这病来势汹汹,京里的名医都找了,便是叶先生也来过许多次,宫里也赐了药材下来,还是……”她咬唇到水盆那里绞了个手巾递给他,深吸一口气言到:“本来我们也说让你回来陪着,祖父却怎么都不肯,总说忠君是大事,不让我们说……前几日起,病势便愈发沉重……”她叹了口气:
“昨儿他老人家就昏迷了一次,叶先生来施了针救醒了,却让我们好好准备着,祖母赶着今天开了城门就让人去南大营叫你……”
听了她的话,苏有容抓着手巾愣住了:“怎么说?可我刚刚看他还好好的!怎的?!”
如筝一个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上午还只能躺着呢,午后才好起来些,叶先生告诉给用了参汤吊着,如今就等你还有父亲四弟回府,大伯父却怕是……”
她话没说完,苏有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又拿手巾抆了,赶紧换了燕居的衣服就往外走:“那你收拾一下,也来陪着祖母吧!”
如筝点了点头,苏有容就伸手抹抹脸,强压下悲痛,朝着西府走去。
☆、第278章 琐心(下)
是夜,三朝元老,南征北战大半辈子为大盛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安国公苏彧修,在儿孙环绕下安然闭上了双眼,最后叮嘱儿女的,并不是忠君报国之类的豪言壮语,只是笑着让他们安守本分,好好过日子,为人做事,力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这四个字,有些人听来如清风过耳,有些人却是深深印在了心里……
太祖朝硕果仅存的老帅离世,自然成了京师里一件大事,不仅整个苏府一片缟素,皇家也赐下了许多的奠仪和身后哀荣,承平帝不但亲书悼文,为老国公赐下了“武毅”这样极尽褒扬的谥号,还给了苏府永世承继国公府匾额的殊荣,三日后,大老爷也从回雁关赶了回来,苏府便撒了帖子,办起了白事。
自苏府发丧之日,各家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勋贵重臣便络绎不绝,廖氏忙前忙后支腾了三日,却在第四日受凉发了热,强撑着忙了半天,便转了高热,老太君埋怨了她几句不爱惜身体,便勒令她到旁边暖阁里休养着去,自招了卫氏程氏并如筝如婳来,让她们几人统理各项事务。
因着卫氏程氏从未经过这样大的阵仗,如婳又十分靠不住,故而老太君便让如筝总理全局,如筝哪里敢越过了卫氏程氏去,刚出言推辞了几句,老太君却叹了口气,又落了两滴泪下来:
“筝儿,你就不要推拒了,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们也别不高兴,国公爷生前曾经跟我说过,极喜欢筝儿这性子,说若将来孙一辈当家人是筝儿,才算可心呢,只可惜那时候容儿还是……”她掏帕子拭了拭泪,对着如筝言到:“如今他不在了,筝儿你就辛苦一次,也算全了你祖父的心愿,如何?”
听了老太君这一席话,如筝哪里还敢推辞,卫氏程氏也流着泪一阵劝,她便赶紧仔细应了,取了对牌将各项事务一一布置好。
深夜,西府内一片忙乱,东府却是十分静谧,王瑶坐在凌霜阁自己的寝室里,看着旁边垂首立着的萧楚雄,听他报上了北狄暗探全部撤离的消息。
末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又看看萧楚雄:“那你怎么还不走?”
萧楚雄看了她一眼,又垂眸到:“属下不走,公主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王瑶暗自叹了口气:“你愿意呆着就呆着吧,我得不到他的心,是绝对不会走的,将来要走,我也定要带他一起走!”
萧楚雄听了她这话,惊得一下子抬起了头:“公主,您还要将苏有容挟持到北狄当驸马么?!”
王瑶瞪了他一眼,又笑着摇摇头:“挟持?他可不是那么好挟持的,我也不想用这种手段逼他同我在一起,我定要他心甘情愿地陪我回家,还要他八抬大轿把我再娶回来,你看着吧!”
萧楚雄看着王瑶心疼地叹了口气:“公主,若要让他对您言听计从,属下倒是有个十分便当的办法!”
听了他的话,王瑶眯起眼睛略带怀疑的问了一句:“嗯?什么办法?别是什么旁门左道吧!”
萧楚雄再听到“旁门左道”四个字时,目光一阵闪烁,却还是咬牙从身上掏出两包东西,王瑶看了看那纸包的颜色和形制,又翻过来,果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钤印。
她眉毛一挑,将那药包扔在桌上:“你拿它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