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浩自户部出来,虽是身上仍然穿着户部的官服,但急着赴约,也没在意那么许多,直接去了明月楼。
“顾大人。”
因着这些日子常来光顾,那茶楼的伙计早已记得了他,眼下见着自然热情非常。
顾云浩点了点头,道:“早间我遣了人来定下了雅室,是哪一间?”
“早给您预备下了。”
那伙计忙笑着说道:“在三楼呢,小的这便引您上去。”
闻言,顾云浩自然是含笑答允。
到了雅室,顾云浩临窗而坐,一面吃着茶,一面等待着。
时辰是有些不找了,只待一盏茶吃的差不多了,这时方才见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进来一个亦是身着从五品官服的年轻公子。
此人眉目俊秀,形容雅致,浑身上下散发着世家公子的良好气度——不是季航更是何人。
“云浩。”
季航进了屋子,一面笑着打招呼,一面理了理衣裳,直接坐在顾云浩的对面,说道:“明日要发送这一期的邸报,今天忙了些,可是等久了?”
“无碍。”
顾云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过才到了不久。”
见他这样说,季航也不多言其他,直接坐在另一侧,而后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直接仰脖一饮而尽,笑道:“可真是热坏人了,怎么今日找我有什么事么?”
“季兄,那日朝会之事……”
顾云浩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徐景跟闵地之事,我亦是曾向师祖建言。”
不错,当日他在户部查到了闵地田地的蹊跷,加上巴九去了闽江数省带回来的消息,这更是坚定了他推到徐景的决心。
既是为了他们重振陵江书院,也是为了顺利推行新政,更是觉得徐景如此做派若不受到惩处,实在对闵地数百万百姓不公。
只是,此事都察院也是掌握了不少情况,原本孙惟德也是想找机会在朝中刷一刷存在感,顺便打压打压季铭的气势。
故而,他们师祖两人一合计,便决定了由都察院出面弹劾徐景,从而逼迫季铭跟杜允文交恶。
这件事情,对于孙惟德他们右相一党来说,自然是一举数得。但是对于季铭来说,却是实打实的被孙惟德算计了。
而且这不是阴谋,还是阳谋!
孙惟德自然是不在意季铭跟季家,但顾云浩跟季航乃是多年的知己好友,他却是不能不顾及两人之间的友谊。
因而,在朝会之事后,顾云浩便找了个时间,派赵启送去了帖子,邀季航于明月楼一聚。
听闻顾云浩自己说起当日朝会之事,季铭也是有些意外的。
他亦是从五品的官员,当日朝会,虽然他未曾入太和殿内站班,不晓得里面的情况,但从那日朝中的氛围来看,便知那次事情闹得动静不小,加上事后季铭与他细谈此事,方才觉得右相孙惟德果真是老奸巨猾。
季航晓得,在徐景之事上,他的祖父是吃了暗亏的。
他一方面是有些担心祖父今后的处境,一方面又觉得如此扳倒徐景也算是功德一件,当然,他更是佩服孙惟德的手段。
不过,现在却突然见好友说,当日之事,居然是他向孙惟德建言的?
一时间,季航也是愣住了。
什么时候,他的好友已经有如此心机手段了?
“云浩,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听见季航这么问,顾云浩眉头一紧。
总归季铭乃是季航的祖父,他如此跟着师祖算计季铭,也不知这位好友会不会因此埋怨于他。
“不错。”
虽然担心因着朝局之事,影响了他跟季航的友谊,但顾云浩还是不愿说谎,遂直接说道:“当日季阁老对我师祖的右相之位逼迫甚紧,师祖于我恩重如山,我自是不能看着他地位不稳。”
“再则,徐景之事,确实是让人难容,我亦是不愿看着如此之人逍遥法外,甚至阻碍了新政,故此种种,方才建议师祖弹劾徐景,并借此警示季阁老。”
说到这里,顾云浩忍不住一叹,继续说道:“只是师祖思虑更远,不仅做到了惩治徐景,甚至还迫使季阁老进退维谷,以至于跟杜允文交恶。”
“此虽然不是我所预料,但事后我亦是仔细想了想,若我于师祖的位置,说不得也将如此行事。只是如此一来,必然损及了季阁老,我不知你……”
说到这里,顾云浩确实说不下去了。
他跟师祖孙惟德算计季航的爷爷,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坐在这里,让季航理解他呢?
不过,从心底来说,他还是不愿放弃与季航之间的友谊。
毕竟人生难得一知己。
“原来是为着这事。”
季航却是哈哈一笑,说道:“我说云浩,在我的印象之中,你可是最为洒脱的了,今日怎么作出这幅扭捏之态。”
闻言,顾云浩不由也被他惹得一笑,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洒脱之人,我也不过是故作姿态,自己骗自己罢了。”
“朝中之事,本就是个说不清对错的。”
季航一叹,一脸认真地说道:“不论是我家爷爷,抑或是你师祖孙相,那都是心思沉稳之人,他们的决定自有其道理,实在难以因着咱们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