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宓一手撑起脸,雪白细腻的腕子上套着一对牡丹花式金镯,提议道:“这次回去,怕是要开课了,咱们那位先生最是个严厉之人。咱们女儿家不用考学进仕,在她手下,学问也是要过关的。”
虞宸一愣,来了这么久,倒没想到这茬儿,不过古代那些女戒女则她也不耐烦学。
当即笑道:“这可难着我了,你也知晓,我明白过来不过月余,读书识字一事还未启蒙呢。”
虞宓道:“这有何难?家里姊妹都读书识礼,各样字帖是齐全的。先把字练起来,读书慢慢来就是了。”
虞宸暗里翻个白眼,谁耐烦学那劳什子,只当着外人,要有个态度,笑道:“难为你替我想,我都这么大了,练字有限,把字都认全了还是正理儿。”
姊妹两个说了一回话,六梅过来喊五姑娘屋里有事儿,方散。
回去的路上,虞宸想了一回,问道:“家里姊妹们平时都读什么书?”
六梅回道:“这倒不知了,先前姑娘不去学堂,我就没在意这个。不过依着旧例,咱家姑娘识书有限,左不过认的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虞宸听完,道了句“如此倒罢”,便不再多论。
再说虞宓从后头出来,正巧云桑找来,二人同去前头见三公子。
因着太太们下来还有大半日功夫,虞宓想着去寻姜元让,为他解解烦闷。
听如此说,虞仲煜思量一回,放妹妹一人去不妥,便道亲自送她去。
虞宓笑道:“哥哥不必劳动,不过二三里,能有什么?庄子里几位姐妹还烦哥哥看顾呢,你同我去,她们如何呢?我去去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回,好哥哥,你依我罢了。”
三公子一想也是,赶晚太太们回来,他需的在此迎接,便交代道:“既是要去,不必赶着回来,或早或晚,吱个人唤我去接你。”
如此,里外一打点,虞宓带着庄子里几个利索下仆,便出了门。
行了小半个时辰,田间小道尽头,一片农庄隐现,房屋瓦砾,青青葱葱。
碎石子小甬道延伸到大门前,几个丫头婆子立在前头,等车停了,上前来问候,“姑娘到了?”
虞宓踩着矮凳下来,笑道:“祝妈妈好,表弟身子可好些了?药用的如何?”
走在前头的,乃是姜府四少身边的奶嬷嬷,与虞宓惯常是亲热的。
一行人说着往里走,祝妈妈道:“庄子上总归清净,又有暖泉时时用着,倒没反复。”
虞宓点头,过了一处垂花圆洞门,四下里瞧了瞧,果没见着人,回头笑问,“表弟人呢?这个时辰,该出来走动些才是。”
祝妈妈回说,“正是呢,因着姑娘要来,我想公子身子不适,没得去外头吹风,就没跟他说。”
虞宓笑道:“难为妈妈想的周到,我原也想他身子不好,一个人处着也没趣儿,就来了。”
一面说,一面进了庄子深处,因此地是特意为姜元让养病所用,所系内里修葺样样精全。
山林深处,人迹罕至,所用所食,无不自然。
行至姜元让所居的闲人坞,虞宓挥退众人,自行进去。
园内假山座座,石桥溪涧,流水叮咚,树丛亭后,一身青衣的小公子,手持狼毫,脉脉细思。
虞宓从后头过去,纤纤柔荑,捂住前头人的眼睛,笑嘻嘻,“猜猜我是谁,对着了有糖吃。”
姜元让怔仲了一瞬,随即薄唇微勾,道:“可是小草?”
“错了,再猜。”
“那是小石头?”
“哎呀,不对,让让你真笨。”
虞宓不耐烦了,转到姜元让前面,正对他的脸,“瞧清楚了,你表姐虞宓是也,难为我来看你,我的声儿你也认不出来。”
姜元让目光落在她脸上,俊脸上的苍白,遮不住笑意。
“怎么过来的?我送你的东西可喜欢?”
虞宓挨坐在他下手,细瞧他作的画,说了过来的缘由,才道:“大夫不是交代,莫要劳神费力,还给我做那些小玩意,外头何处买不到。”
姜元让摸了摸额上的白鹤亮翅青抹额,笑道:“左右我无事儿,做些东西也打发日子,不定什么时候走了,也给你留些念想。”
虞宓脸色一苦,“何苦如此咒自个儿,舅妈日日忧心你的身子,好歹为了她,也保重些。”
两人默了一默,虞宓笑道:“前儿我出城,买了你喜欢的糕点,想你在这儿也吃不着,过会儿让祝妈妈热热可好。”
姜元让垂下精巧的眉眼,别无二话,有她在,他便什么都不想理会了,瞧着她尚嫌时间飞逝,哪来功夫为别事费心。
在园子里待了一会儿,祝妈妈请姜元让回去用药,虞宓随他往回走,一边笑道:“你说有趣儿不,这般的故事,难为五姐想的出来。后边的想必更有趣儿,等我知晓了,说给你听如何?”
姜元让一路默言,听她说她五姐如何聪慧,如何有趣,只觉舌头涩涩的,不知如何开口。
张嘴呼气,不觉一口冷风灌进去,顿时咳的小脸发白。
虞宓忙抽出腰间帕子,一面抚他的背,一面替他抆拭,“可是又吸了冷风了,原是我不对,不该和你在外头逗留这么久。”
姜元让微微靠在虞宓肩头,嗅着渴盼已久的清香,心头纷乱复杂,不由咳的更厉害,“不干咳咳你的事,无你咳咳咳……”
瞧他咳的越发厉害,虞宓急得眼眶发红,扶着他快步往回走。
好容易到了屋里,妈妈丫头们一阵忙乱,虞宓忙要谴人去请大夫,被祝妈妈拦住,“姑娘不必去,这是老毛病了,我这就去煎药。”
将姜元让安置妥当,虞宓自丫头手里拿过帕子亲自为他净脸。
小丫头唬了一跳,忙道:“姑娘,这使不得,让奴婢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