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玉瑞说话硬邦邦的,不中听,但是曹颐哪里会同她计较?
曹颐见玉瑞站在满地碎磁片中,伸出手去,牵了她的手,将她引到一边。
玉瑞见她不吭声,还在纳罕。等她醒过神来,忙缩回手,带着几分疑惑地看着曹颐,道:“你怎么不吭声,是寻思什么瞎话来哄我么?”
曹颐见她小刺猬儿的模样,不禁失笑,道:“我有我母亲给我置办的嫁妆,不稀罕别人的东西。既是夫人先前留下的陪嫁,自然是格格的,谁还能夺了去不成?”
玉瑞见她这般坦荡,还有些不信。视线从她身上扫过,仔细打量了一番。
看到她脖颈上带着小拇指肚大小的珠子,手腕上亮亮闪闪的宝石镯子,玉瑞的心里已经是有些信了,点点头道:“是了,你曰子过得比我家好,就不会稀罕那些物件了。”
曹颐被她盯了半晌,听了她这话,倒是真真松了口气。
实没法子,这人啊,有的时候,不做贼也是心虚的。明明是清清白白的,要是被人误会,岂不是怄得慌?
这样看来,方才这一番拾掇倒是没有白忙,要不然的话,被玉瑞误会,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解释。
曹颐心里想着,已经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钥匙,送到玉瑞跟前,道:“内外库的钥匙都在这里,格格收着吧!”
玉瑞却是没有伸手,看了看那钥匙,又看了看曹颐,道:“这是张公公交给你的?既是如此,那你就收着,省得搁我这里儿,就该有人欺负我年岁小,见天寻思如何哄我欺我了!”说到最后,扫了其他人一眼。
虽说贪心,但是身份地位在这里搁在,又加上玉瑞方才将话说开,奇德里氏同众人并不占理。因此,虽说看着曹颐手上的钥匙眼睛冒火,但是众人也不好明抢,只能暗自着急,脸憋得通红。
玉瑞的话虽说带着孩子气,但是也在理,曹颐便将钥匙收了,牵了玉瑞的手,道:“将到老公爷二次用药的功夫了,格格随我往厨房去瞧瞧,可好?”
自打生了孩子后,喜塔腊氏隔三差五地吩咐熬不补药给曹颐滋补,这半年来她倒是丰腴了不少。
玉瑞觉得小手被暖暖乎乎地拉着,在看她笑容可掬,透着几分亲近,便点了点头。
姑嫂两个,不在瞧众人,相携出去了。
内宅这边的事情才了,前院却要开始上演全武行。
老国公有八个亲侄子,除了病逝同早夭的,还有五个在世,出了这事是齐刷刷的都来了。
这些人中,除了嵩贺比塞什图小一岁,其他的都要大上十来岁。
虽说他们都带着长随仆人,各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但是塞什图因为是背负圣命,心里有底,并没有放到心上。
还是嵩贺,悄悄地将塞什图拉到一边,道:“快使人望大木厂请简亲王过来做主吧,小心出大事儿。”
塞什图还有些不解,道:“能出什么事儿,还用宗令过来?”
“那些个奴才身上带着家伙呢,万一有不开眼的……到底是份家产,逼急了这几位哥哥那个是手软的?虽说我是跟着劝阻的,但是一会儿,他们真闹将起来,我怕自己个儿拦不住。”嵩贺小声道。
塞什图拍了拍嵩贺的肩膀,道:“好兄弟,谢谢你想着哥哥。”
说着,他也寻了长随过来,往简亲王府去。
这几位除了叔伯排行第七的嵩贺,剩下的是排行第二的嵩寿、排行第三的嵩禄、排行第五的嵩庆、排行第六的嵩乐。
同女眷的话差不多,只不过这次倚仗的不是国公夫人的话,而是老国公的话。这兄弟几个是一口咬定,那就是老公爷因这边府里没有儿子,早说过要将家产平分给诸侄。
今天,他们便来分家产来了。
库房的钥匙有没有,有的话,交出来;没有的话,也无需费事,直接卸了大门就是。
塞什图没有亲叔伯,也没有兄弟手足,对于兄弟争产这些个事平素只是当笑话听的,如今才是头一遭得见。
见诸位这般理直气壮,塞什图不禁都有些糊涂,莫非老公爷先前真说过这话,否则怎么能这般信誓旦旦的。
随即,塞什图便反应过来,不过是打着幌子罢了。
老公爷卧床又不是一曰两曰,要是真有此心,早就将家产分了,还能挺到现在,给万岁爷上折子,请上面给选嗣。
他们这般迫不及待,不过是怕上面让塞什图正式为嗣的旨意下来,什么也捞不着,所以才巴巴地上门来。
虽说塞什图嘴码儿没有他们那般伶俐,信口雌黄都不脸红的,但是也晓得个“拖”字决。
他脸上也尽是恭顺,使人给众位沏茶。
饶是如此,也看的嵩禄等人心头火气,就听嵩禄道:“哎呦嘿,这就摆开主人的谱了?我们这些个亲侄子都能充家主,倒是要劳驾你来待客了!”
他在众人中年级最长,四十多岁,蜡黄脸儿,骨骼精瘦,眼皮耷拉着,露出双白眼仁儿多、黑眼仁儿少的三角眼。
嵩庆也阴阳怪气地说道:“三哥说得是,这叫什么占什么巢来着,就是黑老鹞子那个?”
嵩禄将三角眼翻了翻,道:“读了那多年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那是鸠占鹊巢。”说到这里,横了塞什图一眼,冷哼了一声。
塞什图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他们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是眼下这边府里乱糟糟的,御前也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他也没有什么可争辩反驳的,便唯有笑着听了,装糊涂罢了。
嵩禄同嵩庆这般做作,不过是探塞什图的底儿而已。如今见他并不硬气,他们几个就越发地蹬鼻子上脸,嘴里就有些不干不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