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的疼得面目泛白,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那样的疼痛来源于腹部,她感到一阵濡湿,或许是鲜血,那个孩子可能要离她而去了。
她并不觉得紧张或是痛苦,只是期待疼痛可以快些过去,这样她还能去南边院子里接她的无拘下学。
奚娴痛得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静静躺在室内,她一睁眼,便看见无拘担忧的眼眸,满含胶着泛着一点红。
这孩子哭过了。
但无拘就算是婴儿时期,都很少会哭,大多数时间不开心了,就嚷嚷起来,亦或是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却始终无法哭出声音。
奚娴那时只觉头疼,有时又担心自己的小宝宝不正常。
但现在他哭了,奚娴却没了感觉。
就好像,记忆缓缓复苏之后,就连感情也被抽离了一半。
她才发觉,就连自己品鉴出无穷滋味的各式各样的情感,都是那个男人赋予她的。假如她又便回原本的自己,可能就连那些尘世间的快乐都要被剥夺。
可是奚娴却麻木得很,甚至没有半点感触。
她露出一个与从前没什么两样的笑容,轻柔的抚了抚儿子的脑袋,语气温柔道:“傻孩子,哭什么?”
无拘终于忍不住,眼眶又变得通红,甚至握着拳头:“娘亲!你怎么能这么不当心!要不是秋枫及时发现,小弟弟可能都要没了!”
奚娴露出一个惊讶害怕的神情,眉目忧郁的蹙着,她把惊险又失而复得的情绪彰显的十分不错,以至于无拘都无法再说出责怪的话来。
奚娴流下了一行泪,抚了抚无拘的面容:“不要难过,儿子,这孩子命硬……他一定是很想见到兄长的,所以才会这样努力的留下……母亲以后也不会大意了,也会——全心全意的,只爱着你们,不会再有今日之事了。”
奚娴又安慰了无拘几句,顺便警告他不要再出幺蛾子,之后就以困倦的缘由,把这孩子赶走了。
她又若有所思的抚着腹部,轻缓的叹息一声。
看来,这孩子实在和她有缘。
不过她自己都是女人,怎么会在意孩子是男是女,只是有时还是觉得,身为女人实在太痛苦了些。大多数女人的天性,便使她们母性儿多情,即便是最残酷的女人,心里也不会一片冷漠。
相反,即便最多情的男人,也能做到无情。
所以,她希望孩子能非常强大才是。
因为只有强大,才能自由。
被人给予的自由,永远不配拥有自由的全部意义。
奚娴是这样想的。
……
这头无拘出来,却还紧紧皱着眉,年轻的孩子总是精力充沛而旺盛,仿佛有着无限思虑下去的动力。
即便只是母亲无意间所说的一句话而已,也足够他在意很久。
甚么是“只爱你们”?
如果指的是他和他未出世的兄弟,那么父皇呢?母亲不再爱父皇了吗?
无拘细细思虑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父皇的污点,除了母亲或许还对同性有着绮思之外,身为一个丈夫,父皇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他甚至从小就教导自己,永远要听从娘亲的话。
这些娘亲都不知道,听闻在他的幼儿时期,父皇甚至会拿带着母亲气息的玩偶逗他,用母亲的旧衣裳命人缝制小被子。
那样的话,身为嗅觉敏锐的幼儿,他很容易就会从奶嬷嬷和母亲之间分辨出亲近的人。
母亲时常与他念叨,他很小的时候就会认人了,母子之间血缘天性的联系,是绝对无法被人所替代伪造的。
说这样的话时,母亲眼里也会闪烁着温柔的光彩,就仿佛是能令她铭记一生的片段,尽管早已回不到那个时候。
可是母亲或许从来都没有探究过,这些事背后的真相,所以她永远不会知道父皇多么爱她。
无拘终于想到了某件事,那或许与他性格敏感娇气的母亲,有些关系。
父皇要选秀。
他登基以来后宫只有母亲一人,身为一个帝王,那定然是远远不能足够的。
所以广纳秀女,也是必然的事。
无拘并不觉得奇怪,也不会替母亲感到伤心。他还小,却也懂得不能将心放在同一个人身上,这样当心被撕碎的时候,就会很疼很疼。
所以他即便很年轻,却也下决心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了,那只是他往后巩固政局的工具,亦或是为他诞下继承人的无名氏。
以此交换,他也会给那些女人富足无忧的生活,一样要嫁人生子,并没有什么不公平。
可是母亲不一样,她是他的娘亲,陆无拘在乎母亲所有的困苦。
假使她真的是,因为选秀之事而伤心,那么无拘认为自己有必要为母亲解决一些麻烦。
当然,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这是父母教会他的道理。母亲年岁不小了,该站出来的时候,必然不能坐享其成,这样对于她往后,身为尊贵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道路,都是一种阻碍。
因为无拘不敢保证,除了他和他父皇意外,他的儿孙还会不会那样珍惜宠溺这个女人。
……
奚娴躺在床榻上,一口口用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