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看!”那罗延忽把千里眼递过来,兴奋大叫,“女墙上的是不是陆士衡!”
晏清源接过,往城头看去,“陆”字大旗下,当真立着一身穿银甲,弓箭随身,威风凛凛的武将,虽看不大清容貌,却自有大将之风,当是陆士衡无疑,果然仪表不俗,才生的出那样标致的女儿,晏清源一笑:
“先把卢静给我拉上来!”
语音刚落,就有两人将卢静带到大军阵前,晏清源远远给他一记眼神,警告的意味明显,卢静的身躯被第一缕晨光裹住,他消瘦得厉害,此刻好不易站定,面上枯似尸骨,两眼空茫茫地看着寿春城。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后,卢静呼吸滞住,眼睛动也不动盯着墙头“陆”字大旗。
晏清源扯着辔头,在原地悠然打转,马鞭指向那罗延:
“他没多少气力,你卯足了劲给我念出来!”
那罗延腰背顿挺,面上一凛:“是!”说着笑呵呵展开一张信笺,跃至高处,冲对面墙头上陆士衡摇了两摇:
“前寿春主薄卢静给陆将军您的劝降书!”
这一吼犹如霹雳破空,极具声势,震得对面墙头梁兵又是错愕,又是气恨,见魏军持盾蓄势,这边搭箭拉弓也无济于事,徒然浪费器具,其间几人,看着陆士衡忍不住急道:
“将军!主薄他降了晏清源!”
陆士衡面上几无表情,只嘴角肌肉动了两下,一口回绝:“卢静之不是这种人,定有难言之隐,为形势所逼,晏清源正是为乱我军心,莫要上了他的当!”
“静顿首陆将军足下!今见将军别来无恙,幸甚幸甚!将军才为世出,昔者控弦百万,名扬江左,何其壮也!
然国家无道,君王昏聩,又有浮云翳日,小人当道,将军困守孤城久矣,建康无一兵一卒援之,只在诸子相争,挑其内讧,无视国家黎庶。今大魏旗鼓相望,埃尘相接,势如沃雪,可蹈汤火,其势实难拒也!
夫明者去危就安,智者转祸为福。将军今如鱼游於沸鼎之中,燕巢於飞幕之上,当开从善之门,决改先迷之路,君缘何空使兄弟子侄,足首异门,垂发戴白,同之涂炭?想君早励良规,自求多福,亦念苍生,若能卷甲来朝,当保其禄位,全其功名,若遂不改,方思仆言。聊布往怀,君其详之。卢静顿首!”
一篇文章被那罗延读得抑扬顿挫,情理兼得,却早听得寿春城头众将心火乱窜,顾知卿因早年做过一方太守,亦有守城经验,此刻就在陆士衡身侧,随即破口回骂:
“卢静之,你这个没骨气的!日后有何颜面见你先人?!还不赶紧了断!”
卢静面上极是羞愧,转头便流了两行清泪,心底直念道将军你千万别怪我,待确保菀儿媛华无事平安后,我卢某人再面南了断!
因遵晏清源安排,那罗延可谓使尽了全身的劲,拿腔捏调的,此刻命人带走卢静,重回晏清源身边,抖着事先预备的这篇《与陆士衡书》:“卢主薄好文采呢!”晏清源面上淡淡的,看也不看一眼,“差强人意罢,给我往寿春城头射过去,好叫陆士衡一辨真伪!”
说着听对面顾知卿不骂了,悄无声息的,晏清源重拿了千里眼,对准城头,见陆士衡正同身侧几个副将似在交谈着什么,场面略有骚动,却没什么令人欣喜的大水花,他本意在于诱引陆士衡放了吊桥,遣出个先锋军,冲过来一怒突围,或是能引得他人降了,此刻见动静不大,副将魏平犹疑问道:
“看来陆士衡稳住了军心,搭云梯吗?”
晏清源摇首,略一思索,朝那罗延示意,那罗延转身便把归菀给推了上来,魏平正纳罕,一抬头,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来到眼前,模样极好,只是嘴里被塞了团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条男人的亵裤,魏平想也不用想,知道是晏清源的,轻咳了声,干笑看着他:
“大将军这是要?”
晏清源目不转睛只管打量着归菀,哼笑一声,毫不迟疑将其上襦撕开,一把扯尽丢了,大片雪肤登时露出来,归菀身上只余一件亵衣,冷风吹上来,肌肤早浮起层层细密颗粒,她叫也叫不出,一双眼睛立时变得通红,身子一晃,已被晏清源持鞭卷上马背,正落他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与陆士衡书》参考了历史上高澄写给侯景的劝降书。
第10章 水龙吟(10)
“来人!把这个东西给陆士衡送到城下,告诉他,他女儿的滋味我夜夜品尝,好的很,他若降了,我倒认他这个丈人,若是不降,我这就当着他的面让大军把他女儿尝个遍,直到人死了为止!”
语音一落,周遭视线立刻围了上来,晏清源眼角微微一扫,众人又都识相偏过头去,而那罗延则见机把几件留有欢、爱痕迹的亵衣全都给揉作一团,交给信使:“听见了没?世子爷的每一个字都得带到!”
信使高声应了话,胸有成竹地去了。
魏平一时还不能回神,眼见信使所擎的旗子远去,才堪堪大悟道:“大将军是想不费一兵一卒破了寿春城?!这个是陆士衡的女儿!”说着大喜看向那罗延:“大将军妙计啊!”
那罗延得意一笑,嘻嘻答了句“自然!魏将军是聪明人呐!”
四下一顾,正迎上已然呆住的晏九云,见他眉头越锁越紧,一张俊脸,浑然没半点高兴的意思,倒也没半点难过的样子,竟是茫茫然不太懂的模样,忙瞪了瞪他,又努努嘴看向晏清源。
晏清源此刻没工夫搭理他们,正笼着归菀,不让她张牙舞爪地挣扎扭动,咬上耳垂冷笑道:
“我的好菀儿,你再敢动一动,马上把你扔男人堆里去,到时看你还动不动得了?”
归菀身子一僵,犹如被一股巨力抛到了空中又狠狠摔下,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几时知道的自己身份!他定是要拿自己要挟爹爹!她脑子飞速旋转起来,身子却颤得厉害,不知是冷是怕,是惊是恨,晏清源将她箍紧了,此刻仍不忘抵着她粉致光滑的肩头,还没启口,忽听晏九云弱弱提了一句:
“大将军,末将觉得,觉得这样拿一个弱女子……”他一时寻不出合适措辞,只觉不大对,尤其看到归菀一截粉莹莹肌肤还露在外头。
晏清源无谓一笑,眯了眼朝寿春城头望去,估摸着信使差不多该到了,这才掉头看晏九云,目光犹如锋锐无比的薄刃:
“接着说。”
晏九云闻声背上过了遍冷子,讪讪看他:“末将不敢……”
“知道不敢就好!”晏清源厉喝一声,“不准你到前头来,回中军大帐!”见他登时换作委屈面孔,也不理会,仍聚精会神等着寿春城动静。
等了半日,城头陆士衡似乎居然还能沉得住气,晏清源皱了皱眉,提起归菀双肩,往那罗延怀中一掷:
“把她给我绑在阵前,离她爹再近些,叫她爹务必看得一清二楚!”
那罗延利索应了句,扛起归菀便往前去了,到了三军最前方,三两下给绑了起来,女孩身上肌肤娇嫩无比,立刻勒出了道道红痕,一时间两军对峙的空档处,众目睽睽之下,就独一个孤零零身上只着片缕的陆归菀立在那,归菀要死不能,要逃不能,眼中几欲滴出血来,一时再也觉不到寒风袭背,整个人泥塑一般。
看着少女颤巍巍被北方吹得要倒不倒,男人们的目光无不迅速聚拢在她身上,晏清源唇角弯弯,像是自言自语:“我不信陆士衡这样还能稳如泰山?”
正如他所料,信使果真到了城下,喊完话,便被墙头一记冷箭射得死透。女墙上一众副将已是火冒三丈,简直奇耻大辱,实在不忍往下探看,已有人请命愿作先锋,无论如何也要同晏清源一战!救回归菀!
陆士衡放下千里眼,一言不发,手死死扣死了牒砖,鲜血顺着砖缝慢慢淌了下去,好半日,才静静道:
“晏清源意在激将,你们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将军,咱们好端端的孩子,你看看菀儿,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有人忽而哽咽,余者亦是黯然,因归菀一直随军,温柔懂事,是几个侍从看着长大的,此刻众人心头只觉悲恸,还要挣上一挣,陆士衡则双眉紧锁,心中一阵阵绞痛不息,忽摘弓搭箭,在副将们的惊呼声中,那枝利箭携裹劲风,流星一般朝归菀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