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不喜欢她可以,但脸面上的事情,该做到的,不许你任性胡来。”

警告的意味,格外明显,晏九云心底忽生出一股不大服气的意思,可长这么大,又从未忤逆过小叔叔,只得强压着不快,情绪立刻低落不少,迷迷瞪瞪的,答应了句“是”。

他这副模样,那点子心事,被晏清源从里到外,看的透透的,并不揭穿,留一记眼神,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自己抽身往廊下来了。

乌泱泱聚的一干人,融融洽洽,说什么的都有,崔俨几个候晏清源多时,看新郎官离身,才笑着上前寒暄。

鼓乐大作,人语嘈杂,晏清源被吵的头昏脑涨,扶了扶额,立在这没说几句,携崔俨等还是往一间偏房来坐了。

前院的喧闹声,越了高墙,也没见少几分,媛华和归菀说是要来看看,也不过停在月洞那,听了片刻,两人皆默不作声,未几,归菀轻声说说道:

“姊姊,我们回去罢?”

媛华却好似听得入神,回眸对归菀一笑:“我忘记问你了,你怎么来的?”

“那罗延送我来的。”归菀答道,面上郁郁寡欢的,想他这一路古里古怪的话说不完,自己一句未接,却都听心里去了。

“晏清源没有来吗?”媛华情不自禁朝前头瞅了两眼,归菀低下头去,把缠住裙角的一丛花枝撩开:“那罗延说他和公主一道来。”

媛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吩咐归菀:

“我要到老夫人那里去一趟,你在房里等我,要是觉得闷了,亭子那边有个秋千架子,今天丫头们都在前院忙,没有人来往,你坐上头打会儿秋千。”

说的仿佛一切未曾改变,以往寿春的府邸中,那个秋千架子,还是朱八叔叔给扎的,媛华胆子大,每一次从归菀眼前要荡到天上去一般,弄的她一颗心,跟着上上下下,裙角勾起的细浪,这么一层叠就是好几载光阴。

归菀目送她穿过那道影壁,渐渐消失在镂空的梅花格里,才转过身来,走出树荫,日头刺的她拿帕子遮了遮面,顺着羊肠小道,忽见一大片蔷薇花棚泄在眼前,烂如锦绣,偶有春燕衔泥而过,一眨眼,就飞入檐下不见了。

四下里果然了无人影,归菀往这边行了几步,果然见一个秋千架子在风里微微荡着,她顺手掐了两朵蔷薇,往架子上一坐,那些喜乐,避无可避地直往耳朵里钻来,归菀听得怔忪,蔷薇花几时从手中掉落的都不知。

这样的喜乐,怕是人间世不知奏了多少回,有喜便有哀,千百年来,唯独这两样,是从未变过的,归菀略觉惘然,抬首看去,但见天际一片澄清,两脚一蹬,秋千架子便慢慢悠悠晃了起来。

身后忽被重重搡了一把,抛得她整个人起高而去,归菀吓的惊呼一声,下意识就攥紧了两边手索。

“胆子这么小?”晏清源噙笑绕了过来,腿一抬,稳稳挡住了正魂飞魄散的归菀,再没往前荡去。

归菀被他一吓,小脸都白了,不知他怎么就贸然好往人家后院来,也不怕碰见女眷,正要从秋千上下来,被晏清源一把按住,他下巴一扬,示意她给他挪地儿,归菀没太看懂意思,晏清源已经挤她两下,一同并肩坐架子上了。

绳索一阵吱呀乱响,归菀推了推他:“大将军太重,要把秋千坐断了。”

晏清源捉住她一只手,看了归菀两眼,眼睛里溢出丝笑意,把那被风吹乱的青丝理了理:

“你一个人坐这,你姊姊呢?”

归菀不习惯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不动声色抽回手:“姊姊去那位老夫人那儿了。”

晏清源便把手也收回,不以为意,似是随口一提:“你姊姊有了身孕,你知道了么?”

归菀不语,一眼瞧见自己的花掉了,早被他踩的烂成一团,心中嫌恶,半晌,才“嗯”了声,晏清源看她心不在焉的,眉间微蹙,不知在神游什么,便抬起她下颌来,晃了一晃:

“她当了娘亲,自然不会像以前有那么多闲工夫了,你再来,恐怕都没空应付你。”

说的归菀心中一刺,忽然就哽咽了:“我姊姊不会疏远我的。”

“是么?”晏清源笑了,“你怕是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若是做了娘,心思就不一样了。”看她一脸的茫然无措,一手扶住了那纤细的腰,就势往怀中拢:

“要么,你也做一回娘亲就知道个中滋味了。”

似是识破他诱引的意图,归菀十分抗拒,却学聪明了,不置可否,把头发一抿:

“大将军不在前院会宾客,怎么来这儿了?”

晏清源毫无顾忌地戏笑道:“想你呀,好半日没见着你,如隔三秋呢。”

如他所料,那片红晕一下从耳朵走到腮上,似寿春初见,晏清源看得心随意动,手背在归菀面上轻拂了两下,她鼓鼓的小胸脯,便跟着起伏了一番,晏清源很想替那对嫩桃子从桎梏中逃脱出来,一时心猿意马的,却只是笑着起身,折了枝丁香,紫莹莹一团,颤颤地给她簪在发间:

“看来你是不想我,这么些天来,你我形影不离的,我当是燕侣莺俦,你这是铁石心肠啊,好菀儿?”

每每听到这般狎昵的称呼,归菀都寒毛直竖,羞红着脸哀求他:“大将军快去前院罢,很多人肯定在等着大将军。”

看她又在发窘,晏清源暂且饶过,算算时辰,打定主意要走,居高临下瞧了她几眼,嘴角的笑意便淡了,似有所得,没再有什么动作,径自往前院来,刚过水榭,就见媛华领着个小丫头,缓缓朝这边走来了。

两人一碰头,晏清源才发觉她比往日沉静了几分,目中那股敌意,仔细寻都不怎么见踪影,此刻,狭路相逢似的,媛华竟不觉尴尬,微微一笑:

“我正要找大将军。”说着回头看了眼小丫头,“洗月,你去底下等着。”

洗月自媛华入府便跟着,当初一共拨了五六个丫头,最终都被媛华赶走,唯独留了她,机灵又勤快,嘴巴也管得住,此刻,媛华其实不必多说,一个眼神便领会了,福了福身,提裙在假山那边候着了,正巧能将说话的这两人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见顾媛华既是这个态度,顾及到晏九云所说,晏清源倒也显得格外随和,跟着她往阶上走了两步,在阑干处一停,眼前顿时开阔,春风徐来,好不惬意。

“我一直想问大将军,到底我妹妹住在东柏堂算是什么,我如今在晏府,好歹有个名分,可归菀跟着大将军,大将军是不是随时等着弃之如履?”

晏清源目光在她脸上一瞥,想起在寿春时的那次交锋,神情淡淡的:“你这是想通了?既然如此,就也该好好劝导劝导陆归菀,她只要安心跟着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媛华心底一阵冷嗤,讥诮一笑:“大将军要把归菀一辈子都放东柏堂吗?”说着眼风往后一掠,见洗月的目光往这个方向探头探脑的,便作势要往下走,立在最上头的阶上定了定,“你这样待她,让她如何安心跟着你?”

晏清源若有所思盯着她,眉头一掀,微笑道:

“你找我,就是为说这件事?”

媛华忽定睛回眸,一双眼睛里哀哀怨怨,冷笑一声:“不然呢?大将军以为我能有什么事?难道赤手空拳杀你不成?我们既然想活着了,大将军是否也该替归菀想一想?”说着似动了很大的怒气,一个不稳,抚额就要栽下阶去。

晏清源反应极快,一手便给揽了过来,刚一触到她,媛华忽暴怒如雷,火苗舔手似的,猛地撕扯了一把晏清源的前襟,尖声大叫起来:

“你干什么!不要碰我!快来人,快来人!”

他没着意,不想她力气这么大,两人撞到一处,拉拉扯扯间,媛华猛得一挣,便直直朝阶下跌了下去,打了几个滚,摔到底,一头磕上大青石,不多时,裙子上慢慢绽出了片胭脂,很快染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