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一滞,而后又轻轻摇起,唇角重新浮上笑意。
“江老板的口气未免大了些!”
众人正在议论之际,一个娇滴滴却不无倨傲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激动。
循声望去,方想起那位贵妇人尚立在台上。
“此物虽神奇,但毕竟是死物,吃不得穿不得,用来梳妆打扮,亦是不得。不仅如此,它擅窥人心事,若是得了它,岂非家宅不安,人人自危?所以此物并非宝物,乃是一个祸害。亏得你们一个个自恃识宝之人,却是不分珠目,真是可笑!”
众人一怔,顿做醍醐灌顶状。
洛雯儿虽是讨厌她的矫揉造作,可是这几句话倒也不无道理,只是……
她望着那面镜子,攥紧了扶手。
“既是夫人如此认为,但不知夫人今日站在这里,倒是带了怎样的宝物?”
江姓人本为美色所迷,然而听她如此贬低自家宝贝,也来了脾气,语带讥诮。
贵妇人居高临下,环视四周,抬起了下巴。
面纱轻薄,覆在脸上,突现出美好诱人的轮廓。而那面纱仿佛是隐起月光的轻云,下一刻,便会让美月光芒毕现。
“我!我站在这,难道不是天下第一的宝物吗?”
此语极为狂妄,然而从她口中说出,却是如此的恰如其分。
全场顿静。
“夫人莫不是天朝第一美人甘露萱?”
短暂的静寂后,有人突然发问。
厅堂中顿时喧闹起来。
天朝第一美人甘露萱,洛雯儿曾在天香楼听说书人穷尽世间最奢华的词汇形容过。当时她还纳闷……一个从来没有被人见过真面目的女人,是如何被认定为美得不可方物?莫非是此人设计进行的自我炒作?然而此刻,她想起方才那人半露出的眼,斜挑的眼角,妖娆的一笑……
“诶,这么多人一眼便认出了天朝第一美人,莫不是你那《京城彩韵》的功劳?”
在千羽墨去凉阈做“大生意”的这段日子,洛雯儿已经联系了他此前帮她备下的人手,制作了五期刊物,取名为《京城彩韵》。记述之事均是来自酒楼客人的闲言碎语以及平日里的街谈巷议,范围大到天下局势,小到家长里短,其中不乏奇人异事,珍馐宝玩。
语言则一改那些正统的咬文嚼字,而是多用市井俚语,通俗易懂,再配以简单图画,竟是连老人和小孩都看得明白。
所以《京城彩韵》第一期刚刚上市,便被抢购一空,不得不再版,如今已成为盛京的流行刊物,只要是书铺,必有《京城彩韵》,每到十五出刊日,便有人在各个书铺门口排起长队,等着对新一期的刊物先睹为快。
洛雯儿见《京城彩韵》如此受欢迎,还打算每半年来一个“精华版”,每一年来个“珍藏版”,再赚两笔银子。
因为盛京要举办群英荟萃,最近一期的万本《京城彩韵》不消半日便卖空了,底下的人手正在马不停蹄的赶工,然后还不断有人询问前几期的《京城彩韵》要到哪里才能买到。
甘露萱恰是最近一期的主打内容,而她只顾着数银子,只顾着加紧包饺子往各个驿馆送外卖来赚银子,结果把这个大美人给忘了。
也难怪,谁知道这么个真人不露相的人物会来到盛京,还恰恰出现在自己身边?
“若要我说,你那《京城彩韵》才是难得之物,而能想起这等主意的人,更是难得……”
千羽墨意味深长,却遭了洛雯儿横目一扫,不禁笑道:“你这般,倒当真像在吃醋了……”
洛雯儿不理他,他也不介意,只垂眸一笑,唇角渐渐漫开温软。
只不过是须臾之际,厅堂里竟是竞起价来,要出重金与天朝第一美人一度春宵,不消一盏茶的时间,竟是叫出了十万两的高价。
然而甘露萱面纱轻轻一飘,想来是笑了,继而,果真有玲玲笑声飘出,极是惑心媚人。
“想得我甘露萱春宵一度者,大有人在,想要一睹我真颜者,更是数不胜数。然纵穷尽世间所有珍宝,只要我不肯,便皆形同纸灰。而若是我看上了谁,纵然他一名不文,我甘露萱亦愿亲自铺席扫榻,俯首承欢,举此生富贵,为我妆奁……”
众人哗然,都想知道这个能被天朝第一美人倾心以许之人是谁。
然而只是短暂的喧嚣,便先后将目光望过来,皆集中在千羽墨身上,有羡有妒,议论纷纷。
甘露萱亦微转了身……
即便轻纱遮面,流光四溢,洛雯儿依然可以想象面纱下那妖娆的眉眼,妖娆的红唇,妖娆的……魅惑……
“想不到你竟是说对了,你才是这屋子里最贵重的珍宝!”
洛雯儿语带讥诮,唇角亦是嘲讽。
“我一向言不虚发。”
此言自是得意非凡,然而手中折扇稍停,邪魅的凤目悠悠的睇过来:“若我当真被她买走了,你……可愿将我抢回来?”
洛雯儿简直没工夫讽刺他,因为甘露萱已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
此前只是背影,已是勾人魂魄,眼下则更是……美不胜收。
这的确是一个让天下女子皆自惭形秽的女人。
但不知莫习得了这样一个宝物,该如何安置?或许……
洛雯儿垂了眸子,准备离开……
然而搭在案边,尚未来得及移开的手蓦地被人握住,攥得紧紧的。
掌心的温度传到指尖,她方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是变得冰冷。
抬了眸,却见千羽墨对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