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涪顼每晚必至,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地守着她。
看着这样的她,他心中却能获得一种难言的满足感,觉得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两人在一起便足够。
一份爱,到底重与不重,重到什么程度,往往只有一个人自己才明白,或者,他自己也不是那么明白,只有碰到一个触发点,或者意外事件的发生,才能检测出爱的质量。
月上珠帘,枯坐良久的安阳涪顼站起身来,徐步下楼,却见夜天诤负手立于庭院之中,像是在静候着他。
“夜司空。”
“皇上。”夜天诤转过头,眉宇间已添了几许皱纹,显出些沧桑感。
两个男人一时无话,虽然,他们相距二十多年的辰光,却在这一刻,猛然觉出心的交集。
只因为,他们用同样诚挚的心,爱着同一个女人。
一个,是因为父爱。
一个,是因为夫妻之爱。
是的,夫妻之爱,在他的心中,一直把夜璃歌当作自己的妻子,而且是唯一的妻子。
夜天诤胸中涌动着千言万语——他想劝他放手,他想说服他退出,可是那些话,真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末了,夜天诤只得道:“皇上请放心,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安阳涪顼此时的情绪,却异常平静,“夜司空,朕有个问题想请教。”
“皇上请讲。”
“倘若朕和傅沧泓之间,难免一战,您觉得,谁会赢?而您,又会帮谁?还有——在璃歌心目中,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谁?”
夜天诤浑身一震:“皇上……何出此言?”
“难道,朕说错了吗?”安阳涪顼唇边浮起丝冷笑,“或许从一开始,朕就该设法杀了他,省得今日麻烦!一直,一直都是为了她,不想她伤心,不想她流泪,不想她难过,不想那个男人,成为我们之间最大的阴影,所以,朕一直强忍着,可是,朕的忍耐换来了什么?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背叛!”
看着安阳涪顼那双突然间泛红的双眼,夜天诤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朕是皇帝,朕是天子,朕的尊严,不容人践踏!”安阳涪顼来回走动着,“夜天诤,这是最后一次……”
言至此处,他猛然收住脚步,目光闪烁:“或许……她这样睡着也好,在这段时间,朕可以,朕可以……”
“皇上,你要做什么?”
夜天诤禁不住伸出手去,扯住他的袍袖。
“夜司空不必多问,一切到时候自有分晓。”
安阳涪顼拂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夜天诤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难道说,他苦心维持的和平局面,终究,要因为自己的女儿,而被彻底打破?
……
“杜衡,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吗?”
“是,皇上。”
安阳涪顼站在丹墀之上,居高临下,寒厉目光从所有暗卫脸上扫过:“你们,都是朕精心挑选出来的,从现在开始,你们只有一个任务——”
一丝戾芒从安阳涪顼眸底蹿过:“杀掉傅沧泓!”
“是!皇上!”
杜衡一挥手,所有的暗卫都消失了,殿阁顿时空寂下来,独留下安阳涪顼一人,两侧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拖曳得很长很长。
……
琉华城。
惊虹别院。
傅沧泓端坐于案后,双眸沉邃:“各地军队调动的情况如何?”
“启禀皇上,各州兵力均向边界的方向集结,惟有吴铠手下驻军,始终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傅沧泓浓黑眉头向上挑起,“他敢违抗军令?”
“据传回的消息说,吴铠将军担心夜魁国趁机入侵,故此不受君令。”
傅沧泓“哦”了一声,眸色稍缓:“也罢,就把京城的安危交予他,这里,由朕亲自坐阵指挥。”
屋中一时沉寂,傅沧泓思索半晌,道:“取地图来。”
副将领命而去,片刻捧着地图走回,恭恭敬敬地呈与傅沧泓。
傅沧泓接过,在案上展开,手指在纸面上滑动着——琉华城、彤星城、炎京……如果大战一起,其他诸国必然蠢蠢欲动,自己要如何,才能保证既战胜安阳涪顼,又不被他国所侵扰呢?
如果要璃国屈服,最快捷的方法是什么?
傅沧泓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其实他想要的,无非就是夜璃歌,可是安阳涪顼这根刺,始终如梗在喉,不如趁现在拔去——他隐隐地感觉到,不管娶不娶夜璃歌,都必须灭掉璃国。
作为一个强势的男人,他绝对,不会让任何因素,成为他和夜璃歌之间的阻碍。
灭掉璃国……拔去安阳涪顼……难免就会伤及夜府,这一仗,着实不好打啊。
一直以来,他都想着,能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就尽量避免——可是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子后,他有些懊恼地发现,事情回归原地,那些障碍,仍然存在。
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