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另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于是,他只那样看着,就像一个局外人。
“母后,祈儿做得好不好?”
“好,很好。”夜璃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祈儿越来越聪明能干了。”
“那,母后教祈儿《兵道》,如何?”
“《兵道》?”夜璃歌微愣。
“母后,”傅延祈嘟起小嘴,“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夜璃歌摇头,“只是这《兵道》,还是——”
“母后,”傅延祈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颇有些迫切地道,“祈儿现在就想学嘛。”
“你真的很想学?”
“是。”
“那好,现在你站起来,走到那边去。”
傅延祈依言起身,走出数步立定,但见一条纱绫飞出,转瞬间,数十根树枝从空中飞落,齐刷刷插入坚硬的地砖,像树林一样站立。
“你可都瞧清楚了?”
“祈儿看明白了。”
“嗯。”夜璃歌点头,“倘若列在你面前的,是一千甲兵,你将如何指挥他们?”
“祈儿,”傅延祈凝神细看半晌,说出自己的方案,夜璃歌点头,“那,如果是一万甲兵呢?”
甲兵的数目愈渐增多,而傅延祈额上的汗珠子也愈来愈密,最终默然。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夜璃歌站起身来,“祈儿你要记住,不管你准备指挥多少人马,将要迎战的是谁,都须禀持宽厚仁德之心,否则纵胜,也不能持久。”
见他一脸惘然,夜璃歌深知,现在说什么都意义不大,需要他自己多多领会,方能窥破个中玄机。
她不再多言,起身徐步朝寝殿而去,独留傅延祈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仍然看着那些树枝。
夜里。
安阳青璃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脑子里反复闪现着白天里发生的事,那些小树苗像人影一般,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着,他索性起了身,走到桌案前,拿过纸笔,照着记忆,将阵形一一复现出来。
直到最后一笔完成,他才轻轻吁口气,放下笔,唇边流露出轻松愉快的笑。
之后几日,不管夜璃歌教傅延祈什么,安阳青璃都在旁偷瞧着,晚间则一一记录下来。
东承殿。
“姚太傅。”
“微臣在。”
夜璃歌极目朝两个尚在殿外玩耍的孩子看了一眼,方才一字一句地道:“依你看来,这两个孩子的资质如何?”
“微臣,不敢妄言。”姚太傅手拈胡须,面色凝重。
“本宫赦你无罪,你只管直言便是。”
“是。”姚鼐后退一步,又沉吟片刻,方道,“郡王天下生性聪慧,记忆力惊人,可谓一目十行,但他稚子天性未去,活泼好动,是以暂时还不宜研究精奥的学问。”
“哦,那青璃公子呢?”
“……”
“嗯?”
“青璃公子不显山不露水,表面上看去甚至呆呆笨笨,要么是真愚,要么,就是——”
“就是什么?”
“微臣不好说。”
“说。”
“韬晦。”
“韬晦?”夜璃歌心内一动——韬晦吗?就像从前的傅沧泓一样,养精蓄锐吗?
“娘娘?”姚鼐不禁抬起头来,仔细瞧了她一眼。
“罢了。”夜璃歌摆摆手,拖着长长的裙裾,在殿中细细踱着步,“且不论他二人心中的真实想法,你可都给我听仔细了。”
“微臣听着。”
“务必拿出你的真本事,认真教他们,督促他们发奋上进,听明白了吗?”
“是!娘娘。”
从东承殿里出来,夜璃歌沿着曲折的甬道慢慢朝前走,心里仍然想着安阳青璃的事——这孩子的心思与城府,是越来越深了,竟教人看不透。
忽然,夜璃歌站住了脚步,却见安阳青璃正蹲在一棵御柳树下,瞧着湖中心的凉亭发呆——他,他那是?
夜璃歌并没有靠前,而是远远地看着。
过了许久,安阳青璃站起身来,从地上拾起一枚枚石子,朝湖中心扔去,一个接一个圈晕在水中荡漾开去。
“殿下,郡王殿下,您小心些啊郡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