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走到桌案前坐下,严思语随即拿过卷宗,指点着上面的文字,细细地道:“这,这,这都是银监使的职责,杨监使你可要看清楚了,此等机要大事,可是不能随便支混的。”
“草……下官知道。”杨玄仔细浏览一番,“所有章呈草民都已经了然于胸,不知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了。”严思语眼中满是微笑,“只要杨监使按照卷册上所言行事,大抵不会有什么过错,今日你回去之后,我会令人收拾一座院落,作为你单独的办公之处。”
“这个就没必要了吧?”杨玄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严思语顿了顿,又道,“我看你家夫人颇有情绪,如此一来,她当会支持你工作了。”
“呃——”杨玄脸上浮起几许红潮,不由得抬起手来,搔了搔后脑勺。
“倘若再无别事,杨玄告辞。”
“去吧。”严思语摆摆手,目送他走了出去。
这次衙差办事的速度还算勤紧,很快将院落收拾出来,严思语把石州的事交代给杨玄,便带着秦三元折返京都。
秦三元是第一次离开小县城见世面,对于京都的种种繁华常常目瞪口呆,严思语带着他回到自己府宅,先行休息一番,换上官服往宫中递折。
次晨在朝堂之上,傅沧泓奖掖了严思语在地方的作为,并且赐赏,旁边蔡明捷心中暗暗窝火,却到底不敢流露出来。
可等严思语一进值房,蔡明捷便忍不住酸声酸气地发作起来:“哟,这攀上高枝的凤凰,还能飞回来说?”
严思语只是皱皱眉头,并不理睬,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拿过公文开始批阅。
“不过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便作威作福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水轮流转,倒霉得连过街老鼠都不理呢。”
严思语还是不说话,他本是一心为国之人,自然不愿意跟这起小人计较,况且他心中还担心着纸钞的事,不想把精力浪费在细枝末节的事上。
可是他不知道,偏是这样的性子,极容易得罪人。
只是严思语心知肚明,如今冯中枢新丧,皇帝急需要做实事,而非拍马屁之人,所以,他能确定,只要自己办好差使,地位自然固若金汤,边上人再怎么不满,却终究无法动他半分。
几天后,严思语根据石州一带的纸钞使用情况,又向皇帝递上一道奏折,呈请在京郊一带十二州郡开始使用纸钞,傅沧泓御批允准,自此,纸钞在北宏开始大兴于市,百姓们始信,原来朝廷发行的这种玩意儿,也是可以换来油盐柴米的。
见此风头,原先嘲讽、讥刺严思语的人,纷纷调头转向,朝他靠拢,都想沾一沾这位“皇帝驾前第一红人”的光,对此,严思语依然是那般淡定而从容,不为所动。
其实,傅沧泓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这位自己中意的上卿,他深知中枢一职位高权重,最好由有德有才之人接任,这样才可以保持朝廷一如既往朝着好的方面运转,只是这位严大人,是否真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经得起千锤百炼呢?
嗯,还得找个机会,多试他一试。
这日回到宫里,却见夜璃歌正埋着头做针线,傅沧泓甚少看她费这心思,不由过去细瞧了瞧,却见她正十分认真地往雪绢上纫着虎头,只是动作十分笨拙。
他一直屏息站着,直到夜璃歌抬起头来,朝他嫣然一笑。
“怎么摆弄起这个来了?”
“其实是姣杏儿做的,我看着觉得好,便拿过来自己做了,如今看来,只怕是要糟蹋了这块好生生的雪绢了呢。”
“不值什么,内库里有的是,糟蹋了,再让人取去。”
“且不说这个。”夜璃歌将绣绷放到一旁,站起身来,替他理了理衣袍,“瞧你这气色,外朝之事想必妥当。”
“嗯。”
“新中枢人选考虑得如何?”
“朕想着,令严思语为中枢。”
夜璃歌淡淡地“哦”了声:“夫君看着是好,那便是好吧。”
傅沧泓忽然不说话,只是拿眼定定地瞧着她。
“怎么了?”
“从前你总是很牵挂外朝之事,细细打听,如今怎么着——”
“这有什么,我知道夫君能耐大着呢,乐得享清闲。”
“这样才好。”傅沧泓将她抱入怀中,任她坐在自己膝上,细细描摩着她的眉眼,“你早该敛敛自己的性子,学着怎么做一个贤妻良母。”
夜璃歌闻言,不由“嗤”地笑起来:“夫君很希望璃歌做个贤妻良母吗?”
“看你这话说的,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做个贤妻良母呢?”
“倘若,”夜璃歌将头倚在傅沧泓胸前,食指轻轻地划着圈,“如果璃一辈子,都做不了贤妻良母呢?”
“那也没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男人无限深情款款。
夜璃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
“你总是待我这样的好,无论我做了什么,都这样……”
“不好吗?”
“好,很好,正是因为这样的好,所以让我对你,愈发地难舍难离。”
“那咱们订个约定。”
“什么?”
“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远做夫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