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席而坐。
严思语方清清嗓音道:“三位,这一千三百份卷子,咱们各自都要阅一遍,给出评判,再由书案根据平均成绩,择出最优良的一百二十份,进行第二次审阅,选出前四十名,第三次审阅,择出十份,送呈御览。”
“这——”杜威和魏东平均面现难色,心中暗自嘀咕——话说这主考官大人,似乎也太严些了个,其实这一千三百份卷子,完全可以分由三人审阅,根本不需要如此复杂的程序。
“我知道,如此一来,自然会花费不少的时间,可我也是不想因为个人取向偏颇的原因,而遗漏真正的人才,未知两位大人,可还有什么异议?”
“下官无异议。”
“下官无异议。”
无论如何,严思语终究是主考官,杜威和魏东平就算心怀不满,也仍然只能照办。
当下,严思语将试卷分成三份,三人便伏案细阅起来,一时之间,只听得笔尖游动的,极为细小的沙沙声。
……
高高的凌天阁上,夜璃歌静静地站立着,眺望着苍茫的天空。
这段时间,《命告》似乎已经完全平息,也就意谓着,天下真地平静了。
也许那所谓的“皇考秘录”,只是——
只是一种障眼法。
是这样吗?
以她之聪慧,似乎,也无法完全看清这一层。
“凤兮凤兮莫奈何……”一声惊弦,忽然从高旷的云间传来,夜璃歌一怔,旋即抬头,但见缭绕云彩间,似有一只金光耀动的凤凰,正在展翅飞舞。
只是——
凤凰的身周,一直被一层看不见的网,死死地困着,而那凤凰却似浑然不察,只管一味挣扎,似要带着那张网飞向天空。
不好!
夜璃歌暗呼,身体里忽然涌起冲动,想要飞起,去助那凤凰脱围,但一切已经来不及。
凤凰尖鸣一声,周身忽然爆射出一团灼目的光华,继而炙烈地燃烧起来,把整片天空映得通红!
夜璃歌霍地瞪大双眼——那是某种喻示吗?
不过这景象,转瞬即逝,天空很快恢复清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夜璃歌久久地站立着,站立着,直到整片天空完全变得黑暗,方才迈着有些缓滞的步伐,下了凌天阁,慢慢朝龙极殿而去。
且说龙极殿中,傅沧泓正仔细审阅傅延祈的策论,读来字字精灿,让他都不禁赞叹。
“母后。”倒是傅延祈,先察觉了夜璃歌的归来,起身唤道。
“嗯。”夜璃歌点点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璃歌?”傅沧泓微觉诧异,也站起身来。
“我没事,只是有些倦了,你们……继续。”
话说如此说,可见她如此,父子俩哪还有什么心思做学问,都围到她身边,神情关切。
“我真的只是倦了。”夜璃歌勾唇一笑。
傅沧泓仔细看了她一小会儿,向傅延祈使了个眼色,傅延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傅沧泓这才在她的身边坐下,拿过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细细地摩挲着:“说吧,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儿了?”
“只是我……胡思乱想罢了。”
“怎么个胡思乱想法?”
“白日做梦,看到一只凤凰……涅磐了。”
傅沧泓的心却“咯噔”一声响,然后强打起笑容道:“果然是白日做梦。”
“我也知道自己是白日做梦,所以,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吧。”
“那我陪着你。”
“好。”夜璃歌点点头,阖上双眸,傅沧泓起身倚到榻边,轻轻地,轻轻地把她抱入怀中,其实,他一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想做什么,只是不愿挑明。
倘若你真爱一个人,便会心心念念只欲她(他)好,并不想看到他(她)有丝毫的不快乐。
夜璃歌呼吸均匀地睡着了,傅沧泓轻轻地把她放进被褥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很少这个模样,流露出心底的疲惫、无奈、沧桑。
傅沧泓的心里不由漫过几许疼惜。
傻瓜……
你总是这样,时时刻刻都在忧虑,却不知道这样很累,让看着你的人,也觉得累。
“母……”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嘘——”傅沧泓转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小妙儿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