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实也没说什么,第二天带着户部尚书又来了,两个老头子翻过来复过去,还是昨天那一套,正统皇帝想要生气又没有借口,最后还是坚决不干。
第三天,杨培实除了户部尚书,这次把兵部尚书也带来了。正统皇帝心里已经动摇了,可还是咬着牙不答应。
第四天,杨培实又加上几个内阁的辅臣,看着一群老头子跪在地上涕泪交流,张口圣人之言,闭口天下为重,正统皇帝本来性子就和软,这时是无论如何扛不住了,不由仰天长叹,当皇帝忒不容易了,好不容易弄俩钱还被这帮臣子们惦记着,我容易吗我!
皇帝总算屈服了,钱有了,各地的军马也总算开始调动了。这时候蜀汉的使臣又开始跳出来了,皇上我们求娶的公主呢?等了这么么多天,总该给我们一个准信儿了吧。那使臣也听说了大楚西北既有叛乱,北方边境又是战云密布,使臣的腰杆也直了:您要是不答应,可别怪我们蜀汉翻脸无情,到时候大兵出动,咱们就战场上见真章吧。那使臣最后又加了一句:别给个假公主糊弄我们!
本来延庆王爷和王妃已经求过了皇上,皇后也帮着说了话,准备随便塞一个宫人给蜀汉,临行之前就认作皇后的义女就是了。在这种形势之下正统皇帝又犹豫了。万一这假公主到了蜀汉,真的惹得蜀汉出兵,他就要三线展开战场,此前为了突兀人他的内库就已经搬空了大半,如果蜀汉那头再出来蹦跶两下,他真的得把龙内裤都给当掉了。
圣旨很快就下到了延庆郡王府:银月被封为和敬公主(给了和敬的封号),与蜀汉太子刘章结为夫妻,以永固两国邦交。大楚现在是国丧之期,所以皇上给了银月一个月的期限准备,一个月后再遣使将银月送到蜀汉境内。到了蜀汉的一亩三分地,刘章什么时候和银月大婚,那正统皇帝就管不着了。
接旨时银月脸色惨白,延庆王妃当场晕厥。当晚郡王夫妻二人来到杨府,延庆王妃拖着病体来见杨培实。三人在密室之中谈了一个时辰,对于这个结果,杨培实也是无力改变。
延庆王妃还想进宫去求皇上,却被杨培实给拦下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上的心情最近实在是糟糕得厉害!
送走了延庆郡王夫妇,杨培实也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外孙女,便叫了三个儿子进来,嘱咐他们银月即将远嫁,叫内院的人多去走动走动!
老太爷的话在杨府里就是金科玉律,三个儿子回去之后立刻就像媳妇传达了老太爷的指示精神。自从太后去世以后,大太太的病始终未能痊愈,五太太怀着孩子又害喜害得厉害。于是第二天,二太太、五姑娘、七姑娘、九姑娘三个未出阁的姑娘到了延庆王府。
几人先去拜见了延庆王妃,短短一日不见,延庆王妃竟似是老了三分,抓住二太太的手便滴下泪来:“二嫂,我的月儿怎这样的命苦!”
二太太少不得一番劝慰:“如今圣旨已经下了,那蜀汉的都城成都被人称为天府之国,也是一个好地方,月儿嫁得又是蜀汉太子,听说蜀汉当今国主身体很差,过不了几年等太子登基了,月儿便是蜀汉的皇后……”诸如此类安慰一番。二太太一向快人快语,雨澜这才发现她劝人的本事也不赖,倒令她有些刮目相看。
两个老一辈的在这说着话,二太太便吩咐几个小的先去看看银月。姐妹三个在几个容貌端丽训练有素的丫鬟带领下来到银月的小院里。院子里气压低沉,丫鬟们走路都是毫没声响的。
丫鬟进来禀报的时候,银月的房间里刚好有人,却是叶敏淳。叶敏淳也是神色惨然道:“我去见过太子了,太子说皇上的旨意已下,他也没有法子!”
银月道:“二哥哥何必这样,我早就劝你不必去找太子了,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皇上最近脾气很大,这种时候躲着皇上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往前凑过去!”
“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就要跳进火坑了,就是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去试一试!”兄妹俩说到这里都有些沉默。
这个时候小丫鬟隔着帘子喊道:“杨五姑娘、杨七姑娘、杨九姑娘来看公主了!”
银月听了双眼一亮:“她总算来了!”说的是她,而不是她们。那个所谓的她,当然就是雨澜了。
说罢站起身来道;“哥哥与我一同去迎迎几位表妹吧!”
叶敏淳听说雨澜也来了不由一怔,自那次杨府私见之后,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雨澜从脑海里忘掉,可这种事情又岂是说忘就忘了的,越是想要忘掉反而心里越是记挂着她。
叶敏淳心中百转千回,银月已经拉着他出了房门。
雨澜三姐妹见帘子一挑,银月和叶敏淳一同出来了,不由都是微微一愕,雨霞眼中更是闪出一道亮光。如今大房的四姑娘八姑娘都嫁了,七姑娘亲事也议得差不离了,如今倒只空了她一个人。柳姨娘早就着急了。太子正妃是不用想了,如果能做表哥的正妻也不错。雨霞这样想着,便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叶敏淳几眼。
可她见叶敏淳虽然极力掩饰,那视线就一直定在雨澜的身上挪不开。心中不由又是愤恨又是嫉妒。
“参见公主!”“见过表哥!”三个姑娘盈盈下福,叶敏淳兄妹俩人连忙还礼。若要进了屋,叶敏淳再跟进去可就不大好了,银月便没有急着请她们三个进去。几个人在门口寒暄了两句,叶敏淳终究忍不住拐弯抹角地问了问雨澜的近况。
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银月的小院。
银月便把三姐妹让进堂屋里。几个人分宾主落座,银月倒是先自一笑:“我这点儿小事,竟惊扰了二舅母和几位妹妹,真是罪过!”
银月今天穿着浅紫色小袄,下头是蜜合色的八幅湘裙,头上插着一支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莲花形状的玉簪,打扮虽然素净,却衬得她更是肤光胜雪,光彩照人。丝毫没有几人想象中的颓唐和消沉。
从前银月到杨府走动,并不怎么搭理雨霞,雨霞早已对她心怀不满,昨日得知她即将嫁去蜀汉和亲,雨霞很是高兴,今日本是借着探望安慰的由头,特特穿得整整齐齐实际是准备来看银月的洋相,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幅样子,雨霞当即大感郁闷失望。
雨澜却不由对这个表姐更加佩服,换了随便一个女孩,知道自己即将嫁到万里之外,恐怕都要心慌慌,泪眼婆娑了吧,光是这份镇定的功夫银月就比一般的女子高明了不知多少。
所以,雨澜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表姐,你还好吧?”
☆、91 悲悯银月又遇秦王
银月微微一笑,先是深深看了雨霞一眼,这才侃侃而谈道:“几位表妹可能有所不知,蜀中之地自古富庶,前朝突兀人曾经长驱直入侵入中原腹地,那时便有中原诗书豪富之家举家迁入蜀中,蜀汉自高祖立国以来,已绵延五代,历经百年,早已成为人文荟萃之地,那刘章既是蜀汉太子,又是蜀地第一美男子,仪容俊美,雅量高致,雅擅诗文,才华高绝,其人所作诗词在我大楚亦多有传诵,皇上给我挑了一位这样好的夫婿,还有什么不好的?”
雨澜细查她的神色,竟看不出丝毫异样,心下不由更是佩服。雨霞被她这一番话绕得头晕,心想按你这么说,这门亲事竟是千好万好了?见银月如此模样,她心中更是不欢喜,不由刺她道:“可是前头王妃却伤心得厉害呢!”
银月道:“成都毕竟远在千里之遥,我与母妃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母妃伤心难过自然也是难免!”
雨霞也不是傻子,她道:“我可是听人家说蜀汉偏安一隅,如今不过是日暮西山,苟延残喘罢了!他日我天朝大兵一至,蜀汉指日可破!”
这哪里是来慰问,这分明就是来给银月添堵来了!连九姑娘都看不下去了,不由叫了一声:“五姐姐……”
雨澜也是心中恼恨,这个雨霞简直就像是个活刺猬,最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比自己更优秀,在家里和雨馨对着干,出来又挑惹银月。银月刚想反唇相讥,雨澜已缓缓开口道:“五姐姐此言差矣!我大楚自太祖立国以来,历经三朝,每一位皇帝即位之时都会颁布国书,与蜀汉交好。我国与蜀汉通商至今已有五十余年历史,根据户部统计,这两年两国的通商税收已达白银百万两,成为大楚国库的重要来源!如今我国边境不宁,军费连年激增,若是两国交兵,蜀汉一旦关闭门户,拒绝通商贸易,我国的损失可谓大矣!”
雨霞也听说了为了筹集军费当今皇上已经开了内帑,可不是说明大楚现在正缺钱呢么!
雨澜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继续侃侃而言道:“且蜀汉位于我国西南之地,下辖州十九,县百八十,有长江为屏,最是易守难攻,‘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内有关隘三十七处,当年突兀侵入中原,几次兴兵攻蜀,全都折兵损将而回,我朝兵锋虽盛,但西北有草原诸部,东北又有女真之患,当今皇上英明,又岂会撕毁协议,与蜀汉交恶,致使我国陷入腹背受敌之窘境?”
雨霞不过是一个内宅女子,读书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镀镀金,为将来嫁个好老公打下铺垫,如何能够和雨澜银月这种千伶百俐又通晓天下大势的人辩论,明知雨澜这些话必有漏洞,却偏偏涨红了脸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狠狠瞪了雨澜几眼,雨澜却根本就不睬她。
银月连连鼓掌道:“好一个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七妹妹说得正是呢!“招手叫过一个侍立在一旁的丫鬟道:”快去把蜀汉使节进献的画轴拿来,给几位妹妹也瞧一瞧!”那丫鬟转身出去了,不片刻就拿来一卷古香古色的画轴,装裱得十分精美雅致,银月缓缓展开画轴,只见画卷上有一俊美无俦男子,眉目清朗,气质高雅,飘然出尘。那风姿器量就是比起叶邑辰和叶敏淳也毫不逊色。
几位姑娘终日藏在闺阁之中,何曾见过这样的美男子,一时不由都是双目发亮。雨晴就问:“表姐,这人是谁呀?”
银月道:“此人自然便是蜀汉太子刘章了!”
雨澜道:“都说蜀地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太子果然是人品超凡,表姐你好福气!”
两人一唱一和,把个雨霞气得倒仰。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雨霞见那刘章生得如此俊美,不由心中妒忌。小声说道:“什么蜀汉第一美男子,也不过如此嘛!”话虽如此说,目光却在那画轴上流连忘返,一时移不开眼睛。
银月见状面露讥讽,道:“蜀地盛产风流才子大致是不假的。如今户部正在遴选家世清白的女子作为我的陪嫁,将来入蜀之后,也可嫁给蜀地的高官显贵,五妹妹至今未曾婚配,不若我与外公说一说,便带了你过去吧!”雨澜听了这话一怔,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雨霞却吓了一跳:“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嫁到千里之外去!”
银月笑笑道:“此事事涉两国邦交,若是户部主持此事的大人真选到了妹妹,却不是妹妹你自己就能做主的!”雨霞面色狂变,心想如今银月是得了封号的公主,身份尊贵以极,并且即将嫁给蜀汉太子,是为国家做出了大贡献,若是她此时提出要自己的表妹伴嫁蜀汉,恐怕皇上也要给她这个面子。她不由大为后悔,今日不该来这郡王府,更不该处处与银月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