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儿回头笑骂:“我专打你这大嘴巴!”说着突袭过来一枚雪球。
雪球袭来,我与秋水站得近,那雪团正砸在我肩上,纷散的雪末扑上脸颊,丝丝凉凉。
“好啊迢儿。”我的玩心也被勾起来,脱去大氅向秋水一抛,捏起一团雪预备加入。
秋水想要阻拦,我回眸一笑:“你不知道迢儿的招数都是我教的么?看我替你收拾她!”
见我加入,宫蛾们放不开手脚,我笑道:“大家别拘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谁也不许手下留情。谁打得好,可是有赏的!”
话音刚落 ,一个雪团不偏不倚,长了眼睛似的钻进我衣领。冰冷如蛇游头到脚,我打着激灵,望向源头,迢儿在对面一脸得逞的奸笑。
我好胜之心大起,“行啊小丫头,你等着!”
雪地再次喧腾起来,那些人见迢儿这样,也就大胆地耍闹起来。当然不敢对我,我多半是与迢儿对打。
白絮纷飞,大战正酣,忽而眼角错觉一抹黑影,我心中一抖,手下失了准头,攥得结结实实的大雪团飞向那道影子。
人影身形轻转,雪团砸在他身后的树干上,留下一抹白痕。
“皇上万安!”不知谁叫了一声,而后雪地簌簌,一片跪身行礼的声音。
“大冷的天,都起来吧。否则你们娘娘又该怪我了。”
风度斐然的男人一步步走进,身上青金闪烁的雀金裘晃人心神。
他身边没跟着人,及至走进,旁人尽皆退下。
我垂目,只作不睬。
他的眼睛像一潭盛满情.欲的深水,让人看了委屈。我素知此人的招数,强逼自己不许心软。
“钟了。”
似受了多日折磨,司徒鄞开口便是低低的幽怨:“你脾气倔到不肯来见我,我若再不来,咱们真成牛郎织女了。”
见我不语,他忽而自顾自问:“你知道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最可爱吗?”
我打定主意沉默,他自己回答:“就是当她明明生气,却又忍不住去看对方的时候。”
我转身便走。背后抄出一双手,将我拉入怀里拥紧。
“我想你,想死了。”司徒鄞特有的嗓音萦在耳边,我终是红了眼圏。
“前些日子……我压力很大,一国荣辱于我一肩之上,我没办法……”低低的解释落在我心口,“那天我说了胡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样的话,怎能不放在心上?
似是知我所想,司徒鄞低低又道:“我们从前,再不该的话都说了,你也是原谅我了。钟了……”
从他口中听得自己名字,我心中的块磊崩落得一塌糊涂,扁着嘴控告:“那你还那么凶。”
“论气势,好像你更凶呢。”
“就是你凶了!”
“是,是我错了。”司徒鄞低喃着,一片薄凉的细雨落在后颈。我心痒如噬,回过身,话未出口,便被薄唇覆上。
“这是在园里……”
“我想你……”他双手抚着我的背,热切找寻回应。半晌,薄唇方依依离开,他眸子湿漉漉的,哑声道:“去你宫里。”
我脚下踢着雪,“以后不许去文杏馆。”
司徒鄞低笑一声,“不去。”
“也不许去别的地方。”
司徒鄞轻碰我的额头,“后宫最好的风水,不都在容宸宫么?”
我心满意足,携住他手臂。一个小太监忽从远处跑来,一路上嘴里喊着什么。
及近,才听清他喊的是:皇上大喜。
【为谁风露】
皇上大喜。
那一个当下,我理解不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前一刻的温存荡然无踪,在司徒鄞一锁再锁的眉头中,我好像看到了深渊临近。
“你说什么?”我愣愣地问传话的小太监。
小太监扬着笑脸道:“回皇后娘娘,阮贵人有孕了,大喜呀!”
阮贵人,文杏馆的阮罗烟……
“混账!”手上力道一狠,我抬头,司徒鄞眼中的燥热化成一片冷然。“你听我说!只是那夜与你赌气,我……”
我轻轻地抽回手。
有一瞬间,天地似乎旋转起来,但随即,我发觉自己站得很稳。
若非喉头如堵棉絮,我甚至想笑。
福祸相倚,老天爷开的玩笑,真是猝不及防。
小太监看出苗头不对,犹豫了半天,还是把上面交待的话说了出来:“皇、皇上,太后娘娘正在文杏馆,请皇上与娘娘也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