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挥袍袖冷哼一声:“特别是冒充我郭况的堂姐!”
众人听到这里,心头已然有了决断。
邓氏于车内叹息一声,她勉强起身,走到车外:“郭娘子,你堂弟不肯认你,便是罢了。毕竟,这世上人发达之后,还念故交的能有几个?”
此言一出,不免又有人怀疑:郭况所言难道真有不实?毕竟那只是一面之词啊。看来,这其中另有隐情,这娘子口中所谓‘忘恩负义’恐怕还真有其事。
本来事情到这里,郭香寒乖乖跟着邓氏走,便算是勉强扳回一局了。可惜郭香寒却不这般想。她挥开邓氏的手,指着郭况便骂:“竖子!哥哥养弟弟本就是天经地义!你同郭主那个贱人在我阿父死后,便肆意欺压我们!每月只给栗米,钱不过五百。我如今青春少艾,却连月芳的胭脂都买不起!你难道不是忘恩负义?!”
郭况闻言冷笑:“敢问这位娘子,若您真的是我堂姐,那我堂姐一家对我家有何大恩,需要我报?”
此言一出,邓氏只觉不好。她慌忙拉着郭香寒便要往车里走,郭香寒一挥手臂,将她甩开。邓氏刚刚大病一场,身子正虚,一个不稳便从牛车摔落地上。一时竟摔了尾骨。在地上动弹不得。
管家等人慌忙去扶她起来,也无人再管站在牛车之上耀武扬威大放厥词的郭香寒了:“我阿父说过,郭家的家财本就是我阿父的!你父死后,我阿父念你孤儿寡母便未去讨要,如此已足够给你们恩德了!你同你那个贱人母亲却不思感恩!竟在我阿父去后行如此忘恩负义之事!”
郭况早已受够了郭决一家的歪理。此时再听,忽然发现,他还是段数不够,竟忍不住冷笑数声:“我阿父昔日给叔父家产,可曾带走郭家一分钱财?我阿父是借我阿母钱财起家。说句不好听的!那家产说到底,其实算是我阿母一人的!我阿母出身真定王室,乃真定王刘扬之妹!乱世之中,若无我阿母,叔父家焉能保全?阿父去后,叔父家与我家本再无瓜葛,阿母却依旧供养家。倡家赌场日日拿着叔父同堂兄欠条来找我阿母讨债!”
他叹了口气,再道:“娘子,你莫要再败坏我堂姐名声了,若你真是我堂姐,便不至于说出这番无耻之言来!我堂姐今年年方十八。却还未许得人家,您莫不是同她有仇?故意让她将名声丢到雒阳城来?”
如此一番话后,在场之人立刻议论纷纷,言语所指皆是感叹皇后一家仁义。
郭香寒还要再斥,却见郭况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宫内去了。
“你你你!”她跺脚大骂,“无耻之徒!无耻之徒!等我见了陛下,我一定让陛下好好的惩罚你!”
此言一出,青龙门守门侍卫皆默默望天:天还没黑,怎么有人开始做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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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氏一行到未央宫时,便看到郭况同刘秀正在一同看着什么。
“况儿做的很用心。”刘秀看着薄薄的账册,忍不住夸道。
“为姐夫做事么!”郭况立刻挺直了腰,“如果不是姐夫,我哪里能这么自由。姐夫,我让人把金都准备好了,一共是四千六百金。我添了四百,凑够五千整数。嘿嘿。对了,给竹若大师修缮的寺庙已然竣工。姐夫什么时候去看看啊!我让人把佛像外头都刷了金粉,很威风,很好看。对了,竹若大师说,里头还可以供奉先祖,我想把我阿父的牌位也送去,这样日日香火不断。还有经文唱诵。”
刘秀闻言,心念一动,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来:若是……若是……
“四千六百金便好,你修建寺庙也费了不少银财。”刘秀道,“那钱财是放国库里头……”
“国库是姐夫的!”郭况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说,“给姐夫的,自然不能敷衍!”
刘秀闻言心头便是一阵舒爽。再看郭况这张写满实诚的脸,便更是说不出的满意:“你看到疆儿了吧。”
“疆儿?”郭况一愣,“不是强儿么?”
“那是小名,我给他取了个大名叫刘疆,疆土的疆。”刘秀笑道。
“原来是这样!”郭况点了点头,继而满脸郁闷,“姐夫,你说人人都告诉我,外甥像舅,为什么我怎么看强,哦是疆儿,都找不出哪儿像我了。最可气的是,不但不像我也不像阿姐。反倒是同姐夫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当真让人气闷!”
刘秀闻言得意的大笑,顺手给了他一巴掌:“竟浑说!像朕不好?”
郭况揉了揉脑袋:“姐夫轻点,您身手好,我可疼坏了,万一打傻了,以后就没人和姐夫聊天解闷儿了。”
“油嘴滑舌!”刘秀故意瞪他。
“嘿嘿,”郭况道,“其实吧姐夫,像你也没啥不好的,就是我阿姐生了他一场,我是为我阿姐鸣不平啊。”
“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分明是为你自己!”刘秀斥道。
“姐夫英明!姐夫英明!”
刘伯姬在身侧听了这通子话,忍不住看向那众人口中的‘单纯’少年:一个还没长开的婴儿他就能看出像谁不像谁?年方十三岁便能垄断了大汉的新纸……他真的单纯吗?
不管刘伯姬心头想到了什么,反正在刘秀的眼中,郭况真的是单纯的不能再单纯了!
他是派人暗中一一记录过的,郭况的确是在花大价钱购买旧衣做纸,而卖出的数目,竟然同记载的出入不多,且还比记载的多上一点。
如此老实的郭况能是包藏异心之人?
更何况,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郭况是不会做小动作的。他曾在长秋宫中同郭况与郭圣通二人用食。郭况贪爱肉食,多食了一块,被郭圣通问责时,一撒花便面红耳赤口中打结……
由小见大,郭况真乃一等一的实诚人!
郭况今日入宫,身上是携了账册来的。这也给刘秀今日被阴老夫人打扰的郁闷烦躁之情做了些疏解。待二人讨论一番,并约好要尽快为新起的寺庙题字之后,刘秀才将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邓氏等人。
邓氏跪了许久,身子有些摇晃,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只死命掐着自己的腿,保持清醒。
这跪了一地的人中,唯有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看着刘秀。那眼神……刘秀看了看身侧的郭况:活像郭况看到了肉食……
被当做肉食的刘秀自然没什么好心情。他看向邓氏:“你是何人?”
“妾身乃阴识之妻,”邓氏忙道,“妾之夫郎同次弟病重在床,已然起不得身。妾无奈,只得领家中其他人来。”
刘秀点了点头:“我之后叫太医令去看,既然病重,何不请太医令?”
“夫郎说那是恩典,我阴家何德何能敢求之。”邓氏道。
忽听外头鞋履声响,又听人唤:“陛下,阴贵人来了。”
邓氏松了口气,便见阴丽华姗姗来迟,阴丽华此番真不是故意晚来。她形容憔悴,恐刘秀看后更加生厌,便悉心打扮了半日,她可无郭圣通那画病容的手段。弄了半天,不过是险险遮住了眼底青黑,只让那脸稍白了些。
“陛下,”阴丽华乖觉地行了大礼,“愿陛下寿眉无疆。”
刘秀应了一声,却不叫起。
阴丽华无奈只得继续行着标准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