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1 / 2)

几名官差只当王府小厮是要来找不是,手扶在腰刀上,齐刷刷挡在谭郎中前面,手腕一动,刀刃出鞘半寸,冷光一闪。

初夏恼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王妃动刀?”

气氛一时紧绷,一触即发。

“退下。”云菀沁喝了一声,初夏使了个眼色,王府小厮气鼓鼓地退下来。

谭郎中手一举,几名官差的手从腰身上,也退到了一边,他抱住拳,语气虽听似恭敬,又不无蔑视:“下官并无意冒犯王妃,还请王妃先回去吧,别说下官没法儿让您进去,这衙门大狱,也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说着说着,声音一止,他眼瞳放大,盯住眼前的女子。

女子纤手滑入袖内,掏出一枚东西,系着东西的红线绕在白皙笋指上几圈,面朝面前几个刑部官员,叫人堪堪能看清楚。

是一枚绿油莹润的狴犴玉佩,月光与灯具的交相照映中,玉佩光泽冷白。

谭郎中目瞪:“这是先帝爷赐给蒋家的——”

“还请谭大人看在这玉佩主人的面子,卖个人情。”云菀沁仍和气。

上次用这个去天牢将见慕容泰,这次看来也能通用,蒋胤送的这玩意儿,关键时刻倒也是能发挥些用处。

果然,谭郎中错愕过后,脸色涨红了几分,玉佩的主人?说是那蒋胤,其实不就是先帝。

这是先帝爷赐给天下刑狱第一人的嘉赏,先帝御赐信物,见玉佩如见人,又怎能不遵从……谭郎中一咬牙,憋着一口气,领着下属退到两侧,跪下来。

云菀沁再不迟疑,收好狴犴玉佩,带着初夏朝里面走去。

一名刑部衙役领着两人到了内堂,转进重犯囚室。

待停定,衙役朝着里面一指,暂时退了一边。

囚室内,换上一袭白色囚衣的许慕甄坐在里面的石床上,老僧入定一样,听到脚步声才睁开眼,不见半点焦急,只唇角一开:“表妹,你可来了。”

隔着囚房栅栏,云菀沁眉一皱:“别叫我表妹,不是为了舅舅,我才不来。”

初夏忙蹲下身,问道:“表少爷,万春花船上的老鸨,真是你杀的?”

许慕甄掸掸袖上的灰尘,懒洋洋:“嗯。”

初夏急了:“您这是干嘛啊——”

“助纣为虐,逼良为娼,大好的女子被她毁了,若不是她下药害人,红胭又怎么会遭了嫖客的毒手。”他一字一句,说得倒是轻飘飘,忽的语气一降,低沉许多,夹杂着几分恨意,“红胭宁可做那些龟公都做不了的苦力,就是不愿意接客,辛苦捱了几年,最后竹篮打水,老鸨还是不放过她,非要逼她下火坑,我只恨那把刀不够利,没多切掉她几块肉。”

初夏无奈:“那老鸨是该千刀万剐,可表少爷您也不必……说个难听点的,便是您想要修理那老鸨,什么暗中的法子没有?何必光天化日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杀人?这下好了,人赃并获,连个反驳和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初夏,”云菀沁不无冷意,对许慕甄这会儿简直又气又恨,“这就是他的意思,不当着人,他还不会杀呢。”

初夏嘴巴一张,不明所以。

许慕甄见表妹猜出自己的意图,倒也没辩解,素来爱干净漂亮,此刻拍拍衣裳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冠,站起来,面朝外面人:“罗家知道未来姑爷犯下杀人罪,必定会主动退亲,免了爹当坏人,许罗两家不会因为我个人而断送交情,罗小姐的婚姻也不会受影响,可以另择良婿。在爹心中,我跟红胭的差距,便也拉近了,”说着眸子似有波动,“一个杀人犯,一个烟花地的妓子,应该再不会不般配了吧,还能泄了我的心头恨,为她报仇,你说,是不是两全其美。”

初夏皱眉。

云菀沁心绪起伏,早知道表哥肯定会另有打算,绝不会就此罢休,没想到是用这种极端的办法,道:“你这是杀人罪,万一判了死刑,人都没了,还有什么两全其美?”

许慕甄顿了一顿,道:“我杀人是情有可原,并非无理为之,明天正式审理时,我自然会言明。我身家背景也清白,从没有过前科,衙门一定会考虑到这一点。还有,爹那边,也自然会为我走动。”

云菀沁好气又好笑:“还想舅舅为你走动?舅舅连见都见不到你!我能进来,都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和功夫。你的春秋大梦我也知道了,无非就是弄个罪名进来,然后想法子减责降罚,等出去后,你的目的就达成了。可你别忘记,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你家中的钱可能会给你开路,让你免去重罚。可是如今正是国丧期,一律从严,但凡戒严期,衙门遵循上令,遇着重案,连审都不会多审,别说杀人,便是偷盗抢劫都得从重处罚!官位重要,还是银子重要,那些官员清楚得很。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快便被押送刑部监狱,明儿早上就判决!”

许慕甄脸色一动,国丧期这一点他也考虑过,只是又怎么能等到国丧期满了以后再说,眼色一黯,却仍是不见后悔,若再来一次,还是会这样,重坐回石板上:“也就是个赌罢了。明天只是判决,又不是一定就马上处决,怕什么。”

云菀沁再不说什么,领着初夏朝外面走去。许慕甄见表妹走了,哗的站起来:“诶?这就走了?你出去时叫衙役给表哥捎个干净褥子或者坐垫啊,这地方太脏了,又是蚂蚁又是虫子,受不了——”

云菀沁懒得理他,将他声音甩在耳后,直到走到门口,初夏才低声道:“真的不管表少爷,就这么走了吗?”

云菀沁没说话,跟着衙役走出囚室,一直到了公堂,只见谭郎中等人坐在里面,神色紧张地等着自己,身边好像又多了几个侍卫打扮的,看似是刑部的武职官员,估计是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强行劫囚、以权压人的无理事。

见这秦王妃总算出来了,谭郎中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毫不客气送客:“王妃看完了,话也说完了,该走了吧。”

云菀沁走进去,一抬头,瞧了瞧天色,道:“我明天听审,不到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就在衙门守着吧,免得跑来跑去误了审案的时辰,正好,这期间,谭郎中也好请个人,跟我详细说说万春花船上的经过。”

谭郎中恼了,这是生怕刑部将许慕甄随便弄死,要随时盯着呢!

刚凭着那狴犴玉佩,拦不住她进来,现在要她出去,底气却足了,谭郎中再不留情面:“不行!大堂森严地,从没说留客的道理,咱们这儿也没地方招待王妃,若王妃不走,也别怪下官不留情面了!下官也是要照着律例做事的!”

初夏得了云菀沁的示意,将身边一张圈椅一提:“公堂留不得人,咱们在天井外等着,只借张凳子而已,该不妨碍谭大人的律例了吧。”

谭郎中气急,看一眼大堂外面,虽是回暖的春季,夜里仍是冷风瑟瑟,别说女子,便是他们这些值夜的大男人,都不敢在外面待上一宿。

金枝玉叶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决心,倒是不怕吃苦头。

他眼色一瞥,一个孔武有力的官员上前夺去初夏手中的圈椅,冷道:“不好意思,衙门财产,恕不外借!”

“你——”初夏还没遇着这么执拗的人,当真是有些呕血了,却见云菀沁牵了牵衣衫,朝天井走去:“不妨,那咱们就在公堂外站着等吧。”

谭郎中喝止,蔑道:“王妃说到底还是不放心刑部,咱们这么多官员,还比不上你个妇道人家?”

却听女子道:“如今大严时期,为了遵循上面的意思,讨上面的欢心,下面多少案子从重处罚,连证供都不多听,我不过求与人犯说几句话,知道个经过罢了,本是合理的事,谭郎中今夜处处阻挡,我倒是还真不放心了!”

这么多人盯着,谭郎中不能叫人以为自己畏惧权贵,斥一声:“来人!”

“是!”两名刑部武官得了上司命令,欲要夹住云菀沁和初夏,强行请出去。

王府小厮和车夫留在衙门外,没人帮手,初夏只怕别人撞到娘娘,上前挡住:“不得无礼——”

一名武官将初夏手臂一拧,架了起来,另一名武官也跟着绕到后面,虽眼前女子的身份和一双眼眸让人望而生畏,却仍是伸出手去:“王妃得罪了!”

正这时,不远处灯火通明,脚步声渐行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