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失礼仪,不堪管理后宫,协理后宫的职责也自然移交给了徐康妃。
蒋妤可谓是一朝之间,由天堂跌入地狱。
初夏回瑶台阁禀完了,摇头:“看来皇上这回还真是气得不浅。”
云菀沁并不意外,皇上为了给生母报仇,甚至不惜与蒋皇后鱼死网破,袁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蒋妤如今在他不能触碰的地方砍了一刀子,怎会不生气?没当场杀了她,都算看在她是多年的老人份儿上。
正这时,徐康妃的心腹婢子过来了,跟云菀沁说了一声,因行举失礼,不堪管教皇女,定宜公主也重还皇子所,重归康妃名下养育。
“娘娘特意叫奴婢来多谢云美人。”婢女恭恭敬敬地道,“如今康妃不再畏她了,今后若有什么事儿,也必定会找云美人商量,云美人有什么麻烦,康妃更会为您做主。”
云菀沁心下一笑,徐康妃这是想将自己纳入麾下呢,自己只为了让蒋妤和徐康妃分崩离析,将蒋妤在后宫一人独大的气焰打下来,免得蒋妤再祸害自己,哪里想过投奔谁,更不提和谁在后宫建立小党派,只道:“提醒你家娘娘,记得找个机会去同光宫,将我给她的迷香换出来就行了,日子久了,怕会被发现。”
花田的醉仙桃花两克,闹羊花两克,配上借小元宵风寒的名义,找太医院索来的解热镇痛的川乌草乌各两克,晒干研粉后兑入蚊香或香薰中,完全没有一点儿毒性,却有迷药的作用。
嗅个一两天下来,让人心神不定,神智涣散,睡眠被严重影响,发梦的频率自然也高了,精神一垮,自然疑神疑鬼,再有康妃在一边添油加醋,烘托气氛,蒋妤哪有不上钩。
婢女笑着说:“云美人放心,康妃娘娘早就派人去换了。”蒋妤一事发,徐康妃便去毁尸灭迹了,哪里还会等着蒋妤查出来告状。
“那就好。”云菀沁淡道,“那爿花田没白开垦,算是能为康妃娘娘办件实事。妾身也只有种种花的心,其他的再不敢要,康妃日后只需让我母子在瑶台阁安静过活,再没外人打扰,妾身已经十分感激了。”
这话明显是推拒,摆明不愿为自家娘娘出谋划策,同一阵营,婢女眉一皱,本想再奉劝几句,又心念一动。
康妃陷害蒋妤的事儿,云美人也参与其中,害蒋妤神志不清的药粉更是出自她庭院偌大的一片花田,那可是响当当的物证,云美人可谓是捏着康妃的把柄,若不依她的心意,逼得她翻了脸,抖出这事儿可就不得了。
这云氏,还真不是个简单的,绊倒了惠妃,还拿住了自家康妃。
这样一想,婢女深知不好多说了,横竖这云氏在后宫不求名利,只为了保命护子,那就依她的吧,两厢安宁倒也不错,一笑:“想来康妃一定会依从美人的愿望,那奴婢便先回去了。”
看着康妃婢女离开的背影,云菀沁收回眼神,从乳娘怀里抱起了小元宵逗弄,脸颊松散,唇角微勾,起码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总算是安静了。
小元宵感受到娘亲怀里的温软,似是能察觉到娘亲的好心情,踢了踢藕节似的胖腿,咧嘴笑着,胖乎乎的手一下子勾住她手指。
她微笑地端详儿子,又笑意微凝,打发了乳娘,贴到儿子耳边,轻喃:“小元宵,你说你爹几时能回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御驾亲征,过乞巧节
新年一过,天气就暖和了起来。
春天的黄昏,本该和风醺人醉,红瓦墙琉璃檐内的议政殿,气氛却肃穆着。君臣们的面色并不像此刻的季节一样轻松,夜聆北边军情,或是沉默,或是慎思。
北边的战事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已持续近一年,大宣的数场开门红战役后,蒙奴骑兵也曾反转过局势,其中占上风的最紧张时候,兵分三路,最远打到大宣关内,惊险万分,幸被大宣搬回局势,攻出境外。
来来去去下来,北边目前成了拉锯战的局面,两边国家的精兵良将全是沙场上的个中老手,又互为夙敌多代,深谙对方作战手法,军事方面的势力均衡,一时难分高下,只看哪一方的士气能维持地更长久,便是最后的赢家。
“这场仗,只怕再持续个好几年都是有可能。”景阳王脱口而出。
几个内阁元老和掌军中军事的权臣听闻,都暗中叹口气,既是连景阳王都这么说,只怕真是大有可能。
大宣与蒙奴世世代代打过不少仗,最长的一场打了将近十年,最后大宣勉强得胜,却得不偿失,拖垮了民生,花了三四十年才恢复了边关经济。
主位上的男子身影疲倦,又是几日未眠,此刻托住太阳穴,似乎在一边沉思,一边闭目养神,听景阳王一席话,蓦然睁开眼,眸中微光闪烁:“朕决意御驾亲征。”
众臣乍然一听还没醒神,半晌才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已经决定好了。
年公公在一边陪侍议政,一惊,忙道:“皇上三思,御驾亲征到底不是小事啊。”
臣子们听了年公公的话,也齐刷刷跪下:“请皇上三思。”
蟠龙金丝椅上,即位不足一年的年轻皇帝显然早就决定好:“去年刚开战时,沂嗣王就奏报来京,劝朕御驾亲征,只那时朕初临皇位,京城政局不稳,更应该固守邺京,不便出行。现在不同,时日长了,京城安定,再不用担心,此事可以提上议程了。朕思前想后,我大宣与蒙奴势均力敌,若这样拉锯下去,缠绵滞怠,如景阳王所说,再打个几年都不出奇,大宣边关百姓民不聊生,损江山元气,实乃朕不愿意看到的。朕若领兵御驾亲征,能够鼓舞士气,缩短战事的长线,是当前最好的法子。”
去年就支持皇上御驾亲征却没得到结果的臣子一听,接二连三地俯身:“臣等附议,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虽有部分不放心天子亲征战事的臣子,见皇上都决定好了,也不再好劝,只能也跟着应下。
不过,臣子们却也另有心思,去年沂嗣王请皇上御驾亲征,皇上死都不去,这会儿却主动提出来,恐怕不全是因为如今御驾亲征是上策,而是因为秦王——没了吧?
雪莲山谷兵马摔崖之后,已隔了半年多,沂嗣王和边关官员至今没找到活人,秦王哪还会有生还的可能性。皇上静待了这么久,确凿秦王已不在人世,才会放心出京去亲征。
御驾亲征一事确定下来后,接下来就是商议战事的各种细节。这是很大的工程量,商议完两轮下来,已是月上柳梢 头。年公公走到门外的廊下,吩咐宫人给皇上和大臣们端上茶点宵夜,又安排软榻薄毯,方便中途休息。
吩咐完毕,年公公眼光一移,一袭熟悉倩影在婢女的陪伴下,站在宫院门口的红墙下,看样子,已经等了多时。
不是别人,竟是——云美人,年公公喊了个门口的太监一问,才知道是来见皇上的,正等着皇上议完事。
云美人主动来找皇上,这可真是稀奇事。年公公疾步进去,凑到皇上耳边:“云美人来了,似是想要见皇上。”
龙椅上的人心头一动,手中的黄卷也松了一松,道:“今日政事繁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散场,你去让云美人先回去吧,明日再说。”
年公公应了一声,出去回应了。
夜渐深沉,大概的事务都交代完毕,只剩分发给下面各部各岗去完成细节,臣子们脸上疲惫不堪,得了允许,几名高岁老臣被准许出宫回府,部分年轻臣子则被宫人们领到旁边配殿小憩,直接下半夜再办公,明日直接上朝。
两边宫人正要伴天子进内殿,年公公匆匆进来,低禀:“皇上,云美人没走,一直等在外面,这会子得知殿内公事完毕,求见皇上。”
他脸一滞,居然还没走,怎么会低估了他那股子韧劲儿呢,静了须臾,道:“请进来。”
年公公引路在前,云菀沁独自进殿。
用于商议政务的议政殿本就很宽阔,此时人一空,更显得空旷,中间的长案上堆砌着还未及收拾的地形模拟图和各类地图、塘报、军情图。
隔得远远,云菀沁垂首跪下:“叩见皇上。”
丹陛上,男子声音似遥若近,虽有些疲倦,却跟以往一样噙着些笑意:“一年不见朕,总算来了,起来说话吧。”笑意却又有些颓然,她来这一趟议政殿,绝不会是与自己烛下促膝谈心,也隐隐能够察觉她的目的。
多时不见,一身风华未丢,更添了为人母的丰韵楚楚,老三啊老三,你纵是埋骨崖下,却又不枉来一趟人世,男子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