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怔了片刻,是她该给他脸色才是,怎么反了?
●
十五,元宵,华灯初上,长安的街市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子衿公子又开始做灯笼了。”
“不是说子衿公子自前年起就不做了的吗?”
“今年又开始做了,这两年就只出了两盏呢,一盏送进宫里了,一盏在东街花灯街最尾十四桥那里,快去看看,去晚了,人都围着了,就看不到了。”
“说的也是,去看看也好。”
马车在这里停了片刻,等人群走散了才开始驶动。
易书敏和卫箕坐在马车外头,望着远去的人群,略有些动容,似乎都生了看热闹的心思只是时局不允许啊。
马车离开东街,往城南行去。离开东街,往城南走,越走越寂静,虽说周围的景致也愈来愈美丽,华闾楼台,贵族府邸,许久,马车在城南一处大红的朱门前停下。
“嘶——”骏马嘶叫了一声,朱门内马上有一群身着着华服的人出来。
你啊群人华服美袍,在门前站了一排,接着有一位老人走上前来。
“恭迎少爷,元宵吉祥。”钟翁在寡月所在的马车前作揖说道。
卫箕与小易已经跳下车来,又有小厮上前端上下马车用的木桩子。
寡月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钟翁将寡月引过朱门进了府,卫箕和小易还有整排的华服仆从们都跟在后头。
钟翁先引着寡月朝着靳公所居的松景楼走去。
走过垂花门,再过抄手游廊,穿过大理石基,还有青石雕刻的迎客松石屏,就见巍然而立的松景楼。
裱金的牌匾,金字黑底、端正从容的“松景楼”三个字跃然于目。
玉石栏杆外头小厮与丫鬟站了一群,有谢氏堂姐妹房里头的,也有二爷靳云涛房里头的,当然最多的还是靳公这方的。
远远的瞧见钟翁领着寡月走来,那一群仆从不紧不慢的站好,毕竟只是个庶出的,即便是长孙。
寡月随着钟翁的步子踏上台阶,就听到寥寥的几声“少爷吉祥”,喊出来的也只是靳公房里头的几个人罢了,他知,也不做计较。
进了前堂,正堂的高座上坐着的就是已过知命之年的老靳公。
从正堂高座往下,左边是靳二爷,还有他夫人,其后站着的是他的一双十四五岁的儿女,右侧独自坐在次位上的便是靳家嫡长子的大夫人谢珍。
寡月只是在进门的时候余光轻轻一扫,心里大致清楚后便一撩衣袍朝着靳公行跪礼。
“孙儿叩见祖父。”
顿了一会儿后,才听得老人沙哑地开口道:“起来吧。”
钟翁虚扶着寡月起身,引着他道谢珍前头的一个空位上坐下。
卫箕与小易都站在了寡月身后。
只是假意客套的问候了一下,寡月避重就轻,捡着一些问题作答,只字不提他在西凉或者这几月做了什么。
元宵饭无比的丰盛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有许多寡月以往想都没想过的,什么鲍鱼熊掌,就连饭后的甜点竟是“燕窝血玉温”。
靳公仅此于大雍四大国公,这样的奢华不过是靳公为保全颜面罢了,靳家已是几代未曾再朝为官了,不过是收取汾阳封邑上的租税还有一些作坊的生意,却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人,靳公亦是不易。
纸醉金迷,繁华榭后,不过如此。
也果然不出寡月所料,元宵饭后,靳公单独留了寡月,寡月被靳公叫到了松景楼靳公的房间内。
华灯暖晕,一室如春,当三两个华服的丫鬟美人们放下瓜果退了出去。
靳公才咳嗽一声,问了问寡月为官情况。
为臣不易,也确实不易,靳公讲了许多,诸如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又举了许多这样的例子,当然不乏……大雍阴氏。
寡月闭目颔首,掩藏在白袖间的手微微握起。
从阴氏一族灭门至今,便一直是以反面的教材出现在世人的记忆里,阴氏,在寡月脑海里,便是鲜血凝成的两个字眼,从出生至今,伴随着他的成长,是肩上的重任,也是使命……
许久,靳公端起手边上的茶杯来微微抿了一小口后说道:“你有心思。”
寡月怔了片刻,没有立刻作答却是朝靳公拱手。
“不妨说来听听。”靳公和蔼的笑,就在这一刻,寡月的内心仍是温暖的,他从小受到的来自陌生人的关爱太少,虽然儒家所言要仁厚待人,世界上善良的人还是很多的,他没有将人性常常挂在嘴边,只是毕竟,他所受到的关爱太少了……
靳公竟是亲自给他添了茶水,毕竟是心中有愧这个孙子吧……
“你不妨说说兴许我还是能帮些忙的。”
几番挣扎,寡月叹了口气,反正如今没有眉目,他又不知到哪处去求人,不如同靳公说说,于是寡月只说有一个好友在江南犯了事,如今要被送到了京城刑部来。
靳公听完后,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才道:“刑部我倒是认得一人的。”
寡月一听眉头一动,当即跪地。
“请祖父指导。”
靳公未接话,而是从座椅上站起,走到书桌前,翻了翻书籍什么的才说道:“刑部的一个侍郎祖上是汾阳人,虽说早年离开长安,我曾照料过他的祖父祖母,后来他成事荣归后曾言过报恩,那时候我也只是笑笑,未曾多言。”
“既然你对你好友如此深信不疑,只要他是真的无罪便也无需担心了,取我手书一份吧。”靳公说完,便开始执笔手书,“虽不见得有用,倒是多一分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