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月没有料到靳公会如斯,他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昏黄的灯影下执笔手书的老人。此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起来……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是一分好,也念着……
靳公写完,将那褐色的信纸递与寡月手中。
“那刑部大人,姓别,别韫清。”靳公说道,拍拍寡月的肩膀。
“南衣啊,信收好,我要休息喽。”
寡月深似海的凤眸里涌起一丝暖意,他作揖,虚扶了老人一把。
那老人挥挥手轻道了一句:“退下吧。”
待素衣的少年走出房门,那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从松景楼里头出来,寡月瞧见了小易,卫箕不在定是牵马去了。
寡月柔声道了句:“回去吧。”
白衣少年方走了数步,步子一顿,显然察觉到了周围有人在看着他们。
他不觉薄唇微扬,无奈一笑,这靳公府瞧着他一举一动的人也真是多,他不会忘记在科举会试的时候有人给他投毒,更不会忘记这里有两个一直想对“靳南衣”不利的两姐妹。他也能理解在靳公房里的时候,靳公要他将信纸收好是为什么。
他只是顿了一下便大步抬腿离开了,那谢珍瞧着便不像是个聪明女子,将靳南衣赶到江南十几年,在他将入京参加会试的时候还行投毒之举,怎可能一下子便变聪明了?不难猜到她背后有人指点。
这个人,要他说,应当是,谢赟。
“玉琼,你说这老爷子叫他进去都说了些什么?”暗处一个紫衣华服的贵妇人同她身后一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女人说道。
谢珍看着年轻,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着二十五六的样子,她没生过孩子,却也一直保养的极好。
“夫人,大老爷(谢珍兄长)那头不是说了,要咱们先别多想的吗?”那嬷嬷说道。
“卡抆”一声女人折断了一根枯木。
玉琼骇了一跳,凝了一旁的妇人一眼,住了嘴。
她也不过一个苦命的女人,年轻的时候没了孩子,死了丈夫,如今一心为谢家着想,想让妹妹的孩子有所发展,谢家便也有发展,她这一生又何曾为自己活过?
那紫衣妇人未说一句,便是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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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靳公府里出来已是酉时末了。
卫箕与小易驾着马车直往东城去。
车中寡月揉了揉额角,方才少饮用了些酒他颇觉得有些燥热烦闷。
他将车帘挑起,竟然破天荒的想吹些冷风。
马车将将过了十四桥,便被一人拦下。
“我家公子有请车中公子上楼一聚。”
卫箕与小易相识一望,竟是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你家公子是谁?”
“荥阳,郑子衿。”
车中少年一震,荥阳郑子衿?他与他又有何交集?
他不禁想起他与顾九在江南那年的元宵夜来。
寡月只觉得周身冷意袭人,他与顾九那日皆是蒙着面的,这样也会被认出来吗?他身形一颤,心里暗自否决,或许不过是一见罢了。
白衣的少年伸手挑开车帘,双目越过卫箕与小易落在那人身上,俨然是一怔。
是那日江南轩城花灯街出对子的少年。
那少年笑着朝寡月作揖:“靳大人吉祥。”
寡月从容的下了车。
连卫箕与小易都不可置信的相识一望,不知主子此举是何意?
“小公子带路吧。”
白衣少年柔声道,气质谦和,让人颇有好感,郑问便是作揖后将他二人引进临江阁中。
寡月随着那少年进了那临江阁厢房内,方进门就瞧见大屏风外站着的一个蓝布衣袍的男子。
“靳大人。”
那年轻男子瞧见了寡月忙上前来行礼。
“郑回。”寡月微蹙眉,唤出了来人的名字。
正是翰林院庶吉士郑回,那些日子常常与寡月、於思贤作伴的郑回。
郑回只是干笑作揖。
倒是郑问上前来道:“哥,你也别只是作揖了,公子还等着呢。”
郑回恍然大悟一般,挠了挠头道:“靳大人请进。”他挑帘,领着小易进了内室。
那男子青衫儒袍,未及弱冠的年纪,便也未曾绾发,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间流光婉转,集荥阳郑氏一身贵族之气,举手投足之间姿态端庄,尽显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