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女眷也有孩子——如小郡主和嗣哥。有一个官员谨慎地道:“御前会议应该单独召开?”
周夫人先起身,说了声告退。
她往外面走的时候,明逸回了话:“文帅要参与。”小郡主眼巴巴,明逸对她一笑:“郡主也应该留下。”
文无忧回来以前,对父母亲说过:“我不过就救下几个人,想想我离开爹爹母亲有多难过,逃难的人也一样难过,大家结伴儿走路不过这样。没有想到找到甫哥,又有爹爹相助,玉成也出了不少力,竟然办成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等见到皇上,就把这大帅的差使交卸,免得惹人非议,反给父母亲添上不应该出来的闲话。”
但这会儿说收复全国的话,文无忧还是有几点建议要说。她留下来,也认为玉成应该留下来。还有……她起身笑道:“回皇上,周家婶娘也应该留下,女眷们都应该留下。这一路上多少人量多少米,都由她们当家。打仗的人有功,料理补给的人也一样有可说的。”
周夫人听到这样说,嫣然一笑回了身,候着三殿下说话。
三殿下心如明镜,他需要这里每一个人。这些不是在他护翼之下歌功颂德,而是艰难的在乱世中挣扎出来,也要往北方重新成为他的子民。
收复全国,收复京都的话,今天说不完。不过简单有个提纲,大约是这样。
具细到某一座城池怎么打,另外有单独的筹划。他何必在今天就分出上和下,尊与卑,什么人可以听,什么人你得退下。
展颜道:“都留下来,都说一说。”闻言,周夫人姗姗然回座。
周知的不安没有下去,凑到母亲耳朵上:“等会说起话,父亲别又指责太师。我听说好些人对太师不满,但也有好些人不提投靠郭村的话,也认为父亲办事决断,不听别人的话。都有这根儿不是。我能得官职,母亲能让点名参加会议,这全是无忧妹妹的功劳啊。”
“啊,你这个傻孩子,你父亲对太师的不满不是过去了。”周夫人轻描淡写。
“几时过去?刚刚打过不是。”周知反问。
周夫人但笑不语。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至于说话刻薄到弹劾太师时,提到他死去的儿子。
凡是京里长大的人,知道宇文缃发疯过的人,都能记起宇文永杰死的另有原因。
骂人,是不揭这种短的,让别人听到只会说周大人不应该。
周夫人对儿子低低声:“不过去能怎么样?除非你父亲压得住你天伯父。”
周知恍然大悟,他虽没想到父亲的刻薄话不通常理,不说与他平时的谈吐不符合,就是世家公子的谈吐都算不上。但想想有文天在,自己父亲奈何不了太师。他释然了,语声透着轻快:“多谢母亲教导。”这就专心的听明三爷说话。
“文尚书,你一总供给勤王兵马多少粮草?多少物资?”
文天报出一个数字。
不管山南来的山北来的,他手里应该有一本总账。
“文尚书,你这些粮草是哪一年开始积存,都是哪些人。”
文天闪闪眼睫,但如实说了出来:“最早是在六年以前。”
他离开京都十几年,在他走以后,太师才让郭村压制,一年不如一年,却不是一开始就需要文天准备东西。十几年以前,文天还没有寻找到安身之处。
乔大人失落过以后,齐大人一直在恼恨,正想着今天只能看着别人风光,这句话以后,齐大人心思重新活动。
六年以前?这话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六年以前你就知道郭村要造反?你早怎么不揭穿他?
当时太上皇执政,当时揭穿太上皇肯定不信,但这句话可以为齐大人所用。他暗暗记在心里,准备一会儿发难。
明逸又问:“都是哪些人在准备呢?”
文天又说了出来,都是宇文家的子弟。
“太师,你宇文家的子弟为什么在外省成家?”明逸看向宇文靖。
宇文靖老狐狸一只,坦然的回道:“说起来家门不幸,同室操戈。天儿离家以后,跟他相好的子侄们在家中受到打压,他们纷纷出了京,往外省去自谋出路。有经商的,有行医的,如永平,开了咱们现在住的这个草场,种庄稼养牛马。这是我疏忽于家中,是我之错。”
宇文永平、宇文永度、宇文永义等人都在这里,明逸叫过永义:“永义先生,你也算书香出身,就算不在京里,也可以再攻诗书得个功名,为什么你要行医,又恰好在乱世里忙到大帅。”
宇文永义肚子里暗笑,这原因我不是说过吗?永义现身以后,明逸从谨慎上也好,从知根知底上也好,都是问过的。
永义回的侃侃:“回皇上,回三爷,我自小体弱多病,常吃苦药,针扎的也多,见到医生我就敬畏他。我出了京以后,心想干点儿什么保住温饱再说。我就想到当医生好,小时候我让人扎多少针,等我学会,就可以扎还别人。”
下一个,问的是宇文永策:“为什么你经商?恰好帮到文大帅?”
永策也是暗想,我对你说过啊。也罢,你再问,我就再说:“我家是最穷的那一支,小时候总蹭天哥的零用钱。我出京以后,心想干点儿什么保住温饱。一想,家里教导商人为下,但我见过的商人都有钱,酒喝最好的,肉吃最肥的,我得挣钱去,等我有了钱,叫一盘子肉,一块咬一口,全丢下来喂狗,解解我受的穷苦气。”
“永端先生,你是怎么会到岭南那么远的地方?又恰好遇到我父亲。”
宇文永端一乐:“说起来这要怪太师,”
宇文靖哼上一声。
“有一年南边进上果子,太师得了一小篓,那味香的,没打开就飘得满院子都是。我打小儿就馋,爱吃好吃的,别人不敢吃的我都吃。我在太师书房外面等了一天,心想给我一小块吃吃也好,结果呢,大家分光了也没有我。我从天哥手里得了一块。这种事情,哪家都有,但当时把我气到,我那年发誓,以后我要吃遍太师没吃过的果子。出京以后,我就去了岭南。”
说到这里,对宇文靖笑容加深:“太师,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进上的果子不会差,但果子新摘的好。您那果子当年把我香的一宿一宿没睡好,但哈哈,那算得上半干的果子。新摘的果子那才叫饱满,那才叫水灵,那才叫…。”
万安驸马带笑打断:“问你咱们怎么认识。”
“那得问您,您最清楚。”永端也坐下来。
又问过宇文永平为什么买草场,三殿下居住在此地三年,他已经知道。永平好马,草场是为了养马,种庄稼是为了吃饭。
为什么拿得出来多少万担的粮食,他自己种,自己储存没什么不对。粮食价格有波动的时候,高了他就卖,低了他就买。
明逸还没有问完,齐大人又一回心如死灰。他想说的话,由这些人解释里堵得一丝缝也没有。
听上去,一位贵公子离家,家宅有小小的震动,造成另一些人在家里呆不下去。既另寻生路,按自己喜欢的来,这没有什么不对。
齐大人这个时候提出文天蓄意捧出文大帅,也不会有人相信。齐大人在三爷的带领下想到可以攻击文天的另一件,是文大帅勤王太过顺利,这里面说不好有内幕。但在三爷的下一步带领下,他也好,别的居心叵测的人也好,再想寻找漏洞已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