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贺盾若是知道杨广脑袋里在琢磨什么,便要说蜂窝已经不足以形容杨广宇文邕的心眼了,纳米级筛子还差不多。

最好是能叫这小俘虏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别再找什么皇上,大家相安无事。

杨广在小俘虏的后颈上抚了抚,只觉跟猫一样温热柔软,轻轻一捏就没命了。

杨广将挂坠还回去,又在那细白的脖颈上抚了两下,神色缓了缓,温声道,“你无父无母在外漂泊久了是很苦,不过别去父亲母亲那讨巧好么,往后与我同寝同食,亲如兄弟,你叫我阿摩,我叫你阿月如何?”

这撸猫的动作实在够奇怪的,贺盾有些不自在地动动,拿过床榻上的挂绳挂回脖颈上收好了,这指环是宇文邕常年用着的,玉石皆有些灵气,成年累月下来,竟是还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紫气,不多,会消散,但足够撑上个把月的,那支宇文邕惯用的狼毫笔也是。

她也没胆子开口要这个,是宇文邕主动给的。

她不过就是无意识看了两眼,宇文邕就把这指扣和狼毫笔赐给她了,赐给她的时候她都有些回不过神。

宇文邕摘下来给她的时候,还笑着说一文一武,赐个齐全,听着也吉利。

贺盾隔着衣衫摸摸指扣,有了这两样东西,好长一段时间她不用削尖了脑袋往皇帝身边钻了。

贺盾呼了口气,想爬起来却没成功,这才想起来杨阿摩还压着她,只好告饶道,“阿摩你快松开腿,让我起来。”

顺杆爬的倒是快,能在高纬身边混上大半年还没死,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么蠢笨的人,他就不信收拾不了他,白眼狼还有养熟的一天呢。

杨广打定了主意,松了腿让人起来了,手臂一揽勾过小俘虏的脖颈,笑道,“阿月走,跟本公子沐浴去。”

两人个头体型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贺盾被压了个踉跄,瞧着杨阿摩眼里又有了松快的笑意,心说孩子就是孩子,孩子心性。

贺盾摇摇头,“阿摩你自己去,我去铭心那单独洗就是了。”

杨广正是布恩施德的兴头上,哪里让他走,不但不让走,还边走边问,“阿月我看你去皇伯父那里,一去大半天,在那给皇伯父捶腿不成?”

“哪能。”贺盾摇头,“皇上勤勉辛劳,哪那么闲,都在和大人们商量政务。”

浴房就在院子后头,铭心捧着衣衫,带着两个丫头在门口候着,掀开帘子热气扑面,杨广接过铭心手里的干净衣衫,塞到贺盾怀里,摆手示意人都下去,拥着贺盾进去了,问得随意,“都说些什么。”

“下诏改诸军军士并为侍官……”说起政事贺盾来了兴致,“还要大规模扩军,招汉人,有偿融改那些乌壁豪强武装……”

这是要完全改制府兵了,原先鲜卑将领居多,大量汉人被征诏入伍,这些鲜卑将领就很难像原先那般控制军队了,势必要换人,一换就都是皇帝亲信了。

消化独立军力不说,时间日久,军权还会慢慢收拢在皇帝手中。

杨广心跳有些快,嗯了一声,示意贺盾接着说。

“内史和御正两个官职,原先是由李逾将军和刘元将军担任的,现在换成了李德林和王芳。”北周的官员贺盾认不全,也就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用意,她也只是在旁边听了,一时半会儿还看不透摸不清。

杨广却不一样,他父亲身为隋国公外加一员武将,自是随时关注着朝廷的动向,他年岁小,虽然不像大哥可以时时跟着父亲旁听,但他有心,也能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些朝堂之事,至少朝中大臣的来历位置,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李逾和刘元是两名鲜卑元勋武将,汉姓还是皇帝亲赐的,换成两名汉人儒士担当这两个重要的位置,权利集中是一,安抚融合汉人是二,一石二鸟,再好不过。

朝堂政令本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否则也不会给贺盾听了去,杨广脱了衣衫跳下浴池,问得便也肆无忌惮,“还有呢。”

贺盾在池子边的台阶上蹲下来,边想边道,“还有就是文治了,皇上当真厉害,幸太学,立门学,还要抽空集中百僚、沙门、道士来讲《礼记》。”

贺盾抱着手臂蹲在池子边,嘿笑了一声,朝杨广挑眉问,“礼记,阿摩你知道礼记么?你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什么么?”

宇文邕断佛、道教,罢黜沙门道士,勒令还俗。

礼典所不载也,尽除之。

一定时间范围内,凡是礼典记载以外的祭祀供奉,如沙门,道教,佛教等,全部剔除。

正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南北朝佛教盛行,朝廷中连许多武将都信奉佛教,宇文邕灭佛,独留儒家思想在,其实就是想将意识形态统一到儒家思想上来,确立君臣等级秩序,以思想文化、意识形态来辅助政治,目的是确保中央集权。

这其实也是汉化的一种表象了,外来思想向中原传统文化传统文明回归。

这件事成与不成,结果如何尚且不说,但身为鲜卑勋贵起家的北周政权,宇文邕能看到这一点,目光已经十分长远了。

这些事贺盾知道,是基于她十多年的学术修养上的,她这么问调侃玩笑的味道更多一些,陛下后来虽然做得比宇文邕彻底多,也成功多,但现在毕竟还只是个八岁孩童,再聪明能懂多少。

贺盾这么想着就有些囧,她这是要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不在杨阿摩面前自卑了。

杨广素来不与人说政事,听贺盾这么问,也只一言不发,一头扎进冷水池子里浮水了一圈,让身体里有些发烫的血液慢慢冷静下来,恢复礼教这件事现下的时机未必行得通,但总有一天能行得通。

宇文邕是个值得他敬佩的人。

宇文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杨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想这些事了,见小俘虏还蹲在那傻乐,目光闪了闪,伸手一拉直接把人拽进池子里,水花溅得扑哧扑哧响,杨广瞧着落汤鸡慌手慌脚胡乱扑腾的模样,这次是真乐出了声。

问他为什么欺负人,原因很简单,单单就是这会儿想欺负人罢了。

贺盾自然是会水,不过她没陛下那么好的体质,盛夏天气这池子却有些透心凉,贺盾冷不防泡进冰水里,被冻得浑身哆嗦,连对陛下怒目而视的工夫都没有,一边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一边缩抖着身体往岸上挪,这可真是冻死狗了!

贺盾也知道自己样子好笑,因为陛下在池子里哈哈乐了起来,十分开怀,贺盾赶忙爬到台阶对面的暖水池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浑身暖和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刚刚真是冻死人了。

这也不生气。

杨广心里倒有些诧异,强忍着笑意游到池子边,伸手将小俘虏冰凉凉的双手捧起来,合在掌中哈了口气,又给他暖了暖,温声道,“对不起阿月,我不知道你怕凉水,下次再也不这样了,我给你暖暖,现在还冷么?”

贺盾:“…………”

第8章 你不收我不答应

齐王宪与杨坚乘着北齐的亡国之势,率领北周主力大军压势,北齐军队节节败退,高湝的部下见北齐大势已去,纷纷弃城投降,只有高湝殊死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