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州朝简亦非略略弯腰:“简公子,你请先坐。”
肖老大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简亦非只是许世子一个拳脚师父,为何林知州对他这般客气?一想着简亦非说要娶自家三丫头,可这么久还不见他家遣媒婆过来,肖老大便有些心上心下,难道这位简公子也是出身大户人家不成?可瞧着他干活的那姿势,完全是个地道的庄户人家嘛。
“简公子,你陪着林大人说说话,我这就去准备晚膳。”彦莹甩了甩手,飞快的朝屋子里头走了去,这次林知州带来了八个人,六个衙役,两个主簿,加上许宜轩和他的亲卫,还有自己家里的人,这晚饭可得要准备三桌了。幸亏姐妹们贴心,这阵子已经将菜都洗好了在那里,就等着她去掌勺了。
许宜轩走进肖老大家院子的时候,屋檐上头已经升起了袅袅的青烟,一种说不出的香味直扑扑的冲进了鼻子。
“好香,好香!”许宜轩瞥了一眼那边坐着的几个人,高高兴兴喊了一句“师父”,迈开步子就往屋子里头走了去。
“许世子,许世子!”林知州赶着跟了上去,一脸的笑容:“许世子,许久未见!”
他就见过许宜轩一面,还是沾了彦莹的光,百香园开张的时候,他颠巴颠巴的跑了去,见着在那里剪彩的许宜轩,当时许宜轩只顾着跟着彦莹走来走去,爱理不理的与他说了几句话,或许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记得清楚,可得要再接再厉的让许世子记住自己才行。
许宜轩站定了身子,瞥了林知州一眼:“你是谁?瞧着有些眼熟。”二花已经跟他说了林知州来断案的事情,可许宜轩不高兴与林知州装腔作势的说话,懒得理睬他,只想快些进去找彦莹。
“许世子,我是豫州知州林应平,上回咱们在百香园见过面的。”林知州涎着一张脸,身子弯得乌纱帽都快滚了下来:“许世子,数日未见,越发俊美无俦,真乃是芝兰玉树耀华庭,美玉翠珏,熠熠生辉。”
许宜轩扫了林知州一眼:“我怎么听你这话就别扭?”
在京城里,豫王妃给他请了几位夫子教他念书,后来又将他送到国子监去,许宜轩只是觉得气闷,一点也不想捧着书念,直到请了简亦非,因为喜欢跟他练拳脚,也顺带念了些书,只是对拽文还是一点兴趣也无。
林知州听着许宜轩这般说,大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下官惹得许世子不欢喜,实在该死?”他眼珠子望着地面,心里头琢磨,这世上的人谁不喜欢旁人夸自己好?怎么这位世子爷听着自己拍马屁,反而将脸拉得老长?
“你跟小爷走。”许宜轩招了招手:“快些。”
林知州不知道许宜轩让他做什么,可还是很听话的跟着走去了厨房,许宜轩指了指厨房外头一堆木柴:“你自己瞧着,是到外头劈柴,还是到灶台那里烧火。”
“这、这……”林知州大惊失色,他可是豫州城的父母官呐,跑到一个乡里人家中,还要给他干活?
许宜轩朝他瞪了下眼睛:“你不想选?那小爷给你选,赶紧替肖姑娘家将这墙边堆着的一垛子柴全给劈了!”撩了撩衣裳下摆,许宜轩笑嘻嘻的走到了灶台那边:“肖姑娘,我来帮你做饭菜了。”
林知州伸长着脖子望厨房里张望,听着许宜轩说出这句话,唬得打了个哆嗦,就连许世子都要帮忙给做饭菜?这肖姑娘本事可真不小!他觑眼见着许宜轩在灶台前边坐了下来,轻车熟路的将柴火塞到灶膛里去,惊得两只眼珠子差点都要掉了出来——许世子竟然亲自在灶台那边烧火!
六花指了指门外:“世子哥哥,林大人找你!”一边说,一边欢快的眨了眨眼睛。
林知州急急忙忙的摆了摆手:“我没事、没事!”
“那你还在这门口站着做什么?”许宜轩拿着一根柴火朝林知州指了指:“外边的木柴都给劈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林知州屁滚尿流的走了出去,看着挨墙放着的一堆柴火,有些犯愁。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他也曾做过这些粗活,可现在都有好久没有动弹过,拿着斧子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肖老大站在旁边,伸手去接林知州手里的斧头:“林大人,我来劈,你去坐。”
“没听到是许世子要我劈的?”林知州朝肖老大一瞪眼:“你可别想跟我抢斧头!”他颤颤巍巍的劈了几根 ,额头上全是汗,心中哀叹,这可真是岁月不饶人,自己才四十来岁,拎把斧头都有些吃力了。
简亦非站在院子门口瞧着林知州那模样,暗自好笑,走进厨房看了许宜轩一眼:“宜轩,你便让林知州去歇息,他是文官,不必武将,摸着斧头自然不得劲。”
“文官也需练习臂力才是。”许宜轩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肖姑娘,你说是不是?”
彦莹一边拿着锅铲炒菜,一边笑微微道:“许世子,这劈柴我自己能做,要是你能让林知州答应我一件事情,那便再好也不过了。”
“咦,肖姑娘,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许宜轩眼睛一亮,拍了拍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这世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可多呢,绝非会炒几个好吃的菜这么简单。彦莹瞅了瞅坐在对面烧火的许宜轩,也就是他这样的人,被教养惯了,看着自己会干活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其实,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自己不会呐。
“许世子,我想承包了我们村子后头的山,还有山前那个大湖,可是手头没那么多银子,你能不能替我向林知州说说,这承包的银子我第二年再给?”彦莹将菜起锅,交给旁边打下手的四花:“先端去,用罩子盖着。”
“承包?”许宜轩皱了皱眉,完全不能理解这话里头的意思。
“我们村子后的那座山,还有山前边的那个湖,现在都是官府的,不是私人的,我想每年花一千两银子承租下来,交一年的租金,这山和湖就属于我一年,旁人不能上山摘果子行猎,也不能到湖里随意捞鱼。”彦莹笑着向许宜轩解释:“我想林知州肯定会答应,原先这山这湖荒着也是荒着,现在我每年能给官府一千两,这也算是他有了政绩。”
“既然是这样,那你自己去说便是,为何还要让我替你说?”许宜轩望着彦莹傻乎乎的笑,心里头美滋滋的,看来肖姑娘现在很看重自己,都没有让师父替她去说好话哩!
“我现在还没一千两银子,想到了一年以后再交这租金,可若是我这样说,林知州肯定不会答应,你的面子大,只要你一开口,林知州自然会应承下来。”彦莹拿着锅铲敲得锅子砰砰响:“许大哥,全拜托你了!”
许宜轩听着彦莹汉能他“许大哥”,全身立刻就轻飘飘的,欢欢喜喜的点了点头:“好好好,等会吃饭的时候我同他说。”一边说着话,一边心花怒放的将柴火往灶膛里头塞,一把又一把。
六花将柴火抽了几根出来,很不满的看着许宜轩:“世子哥哥,你又塞多了柴火!”
☆、60
一张桌子上摆着八个菜,色香味俱全,堂屋里飘荡着一种浓浓的香味。
林知州瞧着那几个菜碗,见里边红是红,绿是绿,色彩鲜明,十分好看,不由得赞了一句:“肖姑娘的菜做得真好。”
“这是当然,比我们豫王府的厨娘做的都要好吃。”许宜轩端着饭碗扒拉了一口米饭:“这饭也香得很。”
“是是是。”林知州很顺从的也扒拉了一口饭,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了一下,就觉得有种鲜味从舌尖上慢慢的延伸到了肚子里头,真是口舌生香。他惊讶的望了一眼彦莹,难怪许世子与简公子都纾尊降贵的跑到这农舍来吃饭,这却是自有原因。
许宜轩与简亦非两人默不作声,吃饭、夹菜,筷子在菜碗里边捞了几下,眼见着那些菜就一点点的少了,林知州也来不及一一细细品尝,感觉也伸出筷子去,每个碗里的菜肴都试了下,不住的点头:“肖姑娘可以去如意酒楼做厨娘了。”
“胡说,肖姑娘去做厨娘,那不是折了她的身份?”许宜轩瞪着眼睛反驳,林知州又只能耷拉着脑袋应着:“是是是,下官考虑不周到!”
这做厨娘难道不比在家种田好?林知州简直不知道如何接许宜轩的话,谁叫人家身份高贵,谁叫自己想要高攀呢?林知州只能继续默默装孙子,脸上流露出一副很受教的样子。许宜轩瞥了林知州一眼,见他诚惶诚恐,心里头高兴起来,抹了抹嘴道:“林知州,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商议。”
林知州赶紧坐直了身子,一张脸变得严肃而认真:“许世子只管吩咐,下官定然照办。”
“不错不错,知州大人实在是识相!我回京城一定会与父王去好好的说道你。”许宜轩兴高采烈,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彦莹:“肖姑娘想要承包了肖家村的后山和那山前的那个大池子,只是现在她手头有些紧,想着明年再交今年的承租银子,林知州,你说这个法子可不可行?”
“后山?大池子?”林知州想到了刚刚彦莹带他去游玩的地方,山不算是荒山,可也没有人管理,山上都是野生的果树茶树,那个湖泊里也没有利用起来,空荡荡的水面,上边偶尔能有几尾瘦骨嶙峋的鱼跳出来。如果这位肖姑娘要承包了山头和湖泊,户部也能收入一笔可观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至于推迟一年交银子,反正这银子总归是要收上来的,早几日进库与晚几日进库也没什么区别。几日许世子郑重其事的提出来,自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想到此处,林知州笑微微的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肖姑娘尽可以明日到我衙门来写契书便是。”
“那租金怎么算?”许宜轩望着林知州:“一年一千两,够了吗?”
“一千两?”林知州有几分吃惊,这么大一座山,这么大一个湖泊,一年就值一千两?一个月一百两银子都不到?这也太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