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说的那些,是乔家的家事,你们是乔家的外孙,说了也就说了,可现在你们问的,是你们母亲的私事,她没有允许,我怎么好贸然告知?”
乔老夫人轻舒口气,道“如果她觉得这些有必要告诉你们,想必早就说了,不会瞒到现在的,既然没有说,那我也不必多事,再讲此事告知于你们了。”
接连说了这么久的话,她已经有些累了,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腰腿,向常山王妃道“叫两个孩子冷静一会儿,咱们出去走走。”
常山王妃笑着应了声“好。”搀扶着母亲,出门去了。
内室中只留下兄弟二人,无人言语,骤然间安静下来。
半晌之后,秦王有些干涩的声音方才响起“皇兄,外祖母方才说的那些话……”
皇太子面色重归平静,唯有目光隐约柔和。
“我想去见见阿娘。”
他站起身,道“有一句话,我必须亲口问她,才能安心。”
秦王心中酸楚,温声劝道“阿娘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何还能回答?顾老太爷不是说,不能将从前诸事告知于她吗?”
“放心,”皇太子微微一笑,道“我有分寸的”
……
乔毓从乔老夫人那儿出去,便回自己院中沐浴去了,洗到一半儿,又想起那几张银票来,唯恐丫鬟婆子不仔细,拿去给洗了,匆忙从浴桶中出来,却见那几张银票便在梳妆台的漆盒下压着。
她没出息的松了口气,换了女婢们新寻出来的衣衫,又坐到窗前抆拭湿发,将将要干的时候,却见乔老夫人身边的林妈妈领着两个女婢,匆忙往自己这边儿过来,似乎有事要讲,便将人给叫住了。
“四娘怎么自己做这个?”
林妈妈见此处只她一人,又气又怒“那些混账,惯会偷奸耍滑!”说着,便要接过帕子,帮她抆拭。
“是我叫她们退下的,妈妈不要见怪,”乔毓不喜欢别人近身侍奉,解释一句,又笑问道“我见你脚步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事,不过是好事,”林妈妈笑眯眯道“四娘的救命恩人,已经找到了,现下就在前厅呢。”
“找到了?”乔毓大喜,顾不得别的,便要往外走。
林妈妈笑着拉住了她“好歹也梳起头发来,这样出去,可不像话。”
乔毓只得按捺住满心激动,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梳妆台前。
……
一别多日,王氏与二娘似乎无甚改变,仍旧是旧时模样。
二娘生的秀美,穿着簇新衣裙,神情中却隐约透出几分局促,王氏虽年长,经事也多,但何曾进过公府,见过这等阵仗?
故而也是面露惶然,目光中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这是乔毓的救命恩人,自然也就是乔家的恩人,卫国公夫人原本是打算亲自去见的,只是被管事婆子劝住了。
倒不是说看不起人,而是彼此身份相差太大,真的去了,反倒叫人觉得惶恐,无端生出几分不安来。
因此,乔毓过去时,便见王氏母女坐在椅上,身边是府里两个管事嬷嬷,正陪着寒暄说话。
她们是乔毓醒来后见到的前两个人,又一起生活过,骤然再见,心中亲切可想而知,近前去谢过她们,又讲了内中原委。
自从乔毓跟随新武侯府中人离去,王氏便提心吊胆,搬到长安城中居住之后,仍旧心下惴惴,隔三差五去探听新武侯府的消息,却在几日前得知新武侯府因罪除爵,举家被发配凉州的消息。
王氏以为乔毓也在其中,忧心之余,却又无计可施,没想到过了几日,便有人登门,说是救了他们家的女郎,要专程道谢。
这已经是第二波说这种话的人了,王氏不辨真假,却不敢推拒。
因为来人乘坐的马车上带着卫国公府的标识,这样的门楣,是由不得她说不的,有人替她们母女俩准备了簇新衣衫,收拾齐整之后,方才领着往卫国公府去。
一别多日,乔毓风采如昔,面容鲜艳,顾盼神飞,天生一股太阳般热烈的明媚。
王氏略微打量她一眼,便知道她过得好,想起来时那谈吐不俗的妇人说那是乔家的四娘,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乔毓笑着同她们说了几句,又问起新武侯府中人有没有去找麻烦,知道一切顺遂之后,方才松一口气。
此事的处置方式,常山王妃是早就安排过了的,现下只需全盘照搬便可。
二娘目光明亮,似乎想同乔毓说句什么,冷不丁被王氏扯了一下,有些窘迫的停了口,低下头去。
乔毓在她们的态度中察觉到了疏离。
这并不是因为彼此有仇,又或者是生了间隙,而是她们原本就处于不同的世界,就像是冰与火的隔阂,倘若贸然想要接近,只会对对方造成伤害,还不如就这样远远的观望,你好我好大家好。
乔毓忽然生出几分感伤来,却也知道这本就是世间寻常,又同王氏母女说了几句,方才叫人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亲自送她们出门去了。
时间临近傍晚,夕阳西下,余晖静静落在她面上,似乎带着一种淡淡的感伤。
这样的氛围里,乔毓都不再像是乔毓了。
一颗樱桃从远处丢过来,将将要砸到她肩头时,乔毓猛地伸手,捉住了它。
乔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笑吟吟道“小姑母,你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走走走,去射会儿箭就好了!”
乔毓心知他八成是从长嫂那儿听到了什么风声,心下温暖,却不戳穿,笑着应了声“好。”
演武场热闹如昔,乔安在,乔南在,乔静与乔菀也在,乔毓翻身上马,精气神儿也跟着来了。
手提长刀,向乔安道“来来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乔南见她似乎恢复过来了,也笑着揶揄堂兄“二哥,你可别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