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孔丘何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
过了良久,康熙也乏了,便让所有人都退下。
躺下之后,突然觉得身下有个物件似乎有些硌人,摸到一看竟是那枚小小的耳饰。
一个晚上,听到两件关于东珠的事情。康熙忽然觉得,东珠与妍姝、端敏甚至赫舍里都不同,她的童年活得自我、率性、无拘无束。为了一个理字,她不惧权贵,敢当街鞭打辅臣之女。她也很聪明,能智赢鳌拜虎口拔须。有胆量有智慧,还有一颗善良的心。所以,才会将价值不菲的凤钗随便给一个奴才。对她而言是举手之劳转身即忘,对世人却是弥足珍贵。
所以,这样的她,才会是如此不羁的。
这样的她,也才会不愿入宫。
眼前闪现着她那双翦水明眸,纤柔柳姿,想不到小小的身量之中竟蕴含着这么多的能量,自己还真是小看她了。
第二十三章 宫墙内外两相忍
康熙五年正月初九,回到干清宫的寝殿内,康熙觉得今夜有些不同寻常。
殿内侍候的宫女太监都格外小心翼翼,她们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都无声无息地跪在地上。
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没有人敢抬头去看他,毫无例外,所有人的身子都有些瑟瑟发抖。想起刚刚在慈宁宫太皇太后对自己说过的话,康熙便觉得很压抑,他原本想大吼一声,可是回到这里,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他突然感觉无力了。
一头倒在龙床之上,用身体舒服地摊了一个大字。
“皇上,今夜宣哪位姑娘侍寝?”干清宫总管太监顾问行的声音悄然而起。
话音未落,从龙床上扔下一个明晃晃的枕头正砸中他的脑袋,顾问行立即万分惶恐万分委屈:“奴才万死,惹皇上不高兴了,可是太皇太后……”
“滚……”康熙愤怒地喊道。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听他的。
殿中半晌都没有动静,康熙探起身子一看,只见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大红的地毡,一动不动。
“好,你们愿意这样,就这样待着吧!”拉过一条黄龙锦被,胡乱盖在身上,他真想就这样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暗了下来。
宫灯熄了不少,只留下一两盏。
听声音,那些人也都悄悄退了下去。
康熙微微一笑,又坐了起来,只是用目一扫便又呆住了。
床脚跪着一人,是秋荣。只见她穿着一件薄如纱翼的冰丝长裙,里面若隐若现的是淡粉色的胸衣,朦胧如梦,雅中藏娇,平日里端庄至极一脸正气不容人有半分亵玩之意的干清宫待诏女官,太皇太后亲赐的司寝,竟然还会有这样媚惑的一面。
此时,一头如黛的长发随意倾泻在身上,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就那样静静地跪在他的床脚。
没用的,这样就能逼朕就犯吗?
康熙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冷冷地说了一句:“想跪,就到外面跪去。”
依旧是一语不发,她站起身缓缓向殿外走去,恨眉醉眼,我见犹怜。
“要恨就恨太皇太后。”
“奴婢无恨。”
从容之态让人不得不赞,不愧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
秋荣以一身如纱般轻柔的寝衣在隆冬之际跪在干清宫寝殿外面的丹陛之上,地砖将寒冰般的冷气通过膝头瞬间侵袭入体内。
如剪刀般的冷风撕扯着她的乌发,让它们零乱如麻。
躺在龙床上面的康熙如伏身在烈焰之上,浑身上下燥热起来,寝殿里的香炭仿佛不同往日,格外的馥郁芬芳,床头香几上有一盏小小的八面玲珑木雕宫灯,想不到那每一面上都画着……
“没用的。”康熙喃喃自语,“皇玛嬷,这些都没有用的。”
闭上眼睛,脑海中便全都是妍姝的影子,那些影子里交杂着自己,除了自己仿佛还有一个男人。
是谁?
康熙看不真切。
只是那个人竟然坐在妍姝的床上,用一把玉梳为妍姝打理着那满头青丝,他还将其中一缕放在手中把玩。
是谁?
是谁那样大胆?
此时他并不知道,他的妍姝同他一样,经历着灵魂与身体的较量与炙烤。
和硕柔嘉公主府。
两个人影在夜色中步子匆匆,身材挺拔面容俊秀的正是额附靖南王孙耿聚忠,身后随行的则是公主府的总管齐阿岱。
“齐总管,公主怎么会突然病了,传太医了吗?是否应该派人去宫里回报一下?”耿聚忠的府邸与公主府一墙相隔。按制,公主与额附不同于普通夫妻,公主是君,额附为臣,公主召额附才能得见。
从下嫁之后,公主有一半的时间住在宫里,就是府中除了必要的节日,两人也很难见上一面。耿聚忠虽贵为王孙,但是作为汉人,他深知满族人从心眼里对汉人的歧视与反感,而自己名为王孙不过是留守京中的一名质子,公主则是被派来笼络和监视自己的。
所以,大婚之后,对于这位公主娘娘,耿聚忠则是以礼相待,不敢越雷池一步。
今夜,他原本已经安歇了,想不到公主府的总管却来传话,说公主身体不适,急召他入内。
“额附去了就知道了。”齐阿岱面上神情极为镇定,一句话便将耿聚忠所有疑惑打发了。
到了公主寝殿外面,齐阿岱便停步了:“额附请入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