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周肃之的眉头轻轻拧了起来。

徐幼珈又羞又窘,满脸涨红,低着头不敢看周肃之。

“表妹,你就算低着头再看上一个时辰,地上也不会出现一道缝让你钻进去的。”

……这人!要不是怕他等得不耐烦,自己怎么会连早膳都没用就急匆匆地去找他?!结果,他还冷嘲热讽起来了,徐幼珈气急,完全忘了周肃之将来的阁老身份,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似娇嗔、似羞恼,眼波流转,分外动人。

活生生的表妹,如此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周肃之心中满意地喟叹,轻声责备道:“辰时乃是胃经当令,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怎么能不用早膳饿着肚子出门呢?”他抬头四顾,指着不远处的茶楼,“去那里吧,至少用些点心。”她自幼就被精心照看,姨母从不许她吃街上的小吃,茶楼的点心虽然单调,起码干净。

徐幼珈却不肯迈步,低声道:“我好像闻到有油炸鬼的味道。”她刚才就是闻到了香味,肚子才会乱叫的。

街上的小吃摊桌凳都不太干净,周肃之朝着长平使了个眼色,长平心领神会,一溜烟地去了。

周肃之迈步进了瑞记成衣铺,徐幼珈没看见长平离开,还以为他见自己不肯去茶楼,就懒得再理会,抿着嘴,满心不高兴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店铺。

掌柜的看见东家的姑娘来了,忙从柜台后迎出来,徐幼珈道:“陆叔,这位是我周家表哥,从苏州来的,以后,他要是来咱们铺子,有好的你尽管拿出来,银子就记我的名头就行。”

陆掌柜当年从苏州来的,一听就知道,这位表哥是姑娘姨母家的公子,忙上前热情地招呼。周肃之却没有看他指的那些衣服,问道:“可有雅间?”

“有,有的,姑娘,周公子请楼上来。”这里是成衣铺,有专供客人试衣的房间,稍小一些,也有布置得更宽敞豪华的雅间,专门招待尊贵的客人。陆掌柜领着人到了二楼雅间,“姑娘,周公子,请稍坐,我去取衣服的图册来。”

雅间里摆着一张圆桌,配四把椅子,一道山水大屏风后面是软榻,供客人试衣。

徐幼珈坐在桌边,给周肃之倒了杯茶,“肃表哥,这是明前,你尝尝。”

周肃之坐在她身边,见她倒了茶就要喝,一伸手,修长的手指盖住了她的茶杯,“早膳就没用,空腹饮茶更不好了,你虽然还小,也要注意养生之道才是。”

徐幼珈有些气闷,默默地放下茶杯,却忽然闻到更浓的香味,雅间的门轻轻敲了两下,长平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油纸包着的油炸鬼和油酥小烧饼,还有两碗白玉一般的豆腐脑,上面浇着橙红透亮的卤汁。

长平将大托盘放到圆桌上,徐幼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都是她爱吃的,可惜母亲管得严,轻易不许她吃这些街头小吃,今日她没用早膳,本来就饿着,看见这些立刻就忍不住了,抬眼看了看周肃之,黑白分明的眸子写满了惊喜,讨好地一笑,“肃表哥,这些……”

周肃之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有些好笑,柔声道:“这些都是你的,快吃吧。”

徐幼珈闻言,立刻捧了一碗豆腐脑放到自己面前,刚要开动,想了想,把另一碗捧到周肃之手边,“肃表哥,这个给你。”

周肃之是用过早膳的,他也不习惯加餐,不过是陪着小姑娘用,看着她白嫩的手捏着勺子,翘起小小的兰花指,舀了一勺豆腐脑带着卤汁,撅起红红的菱唇,轻轻吹了吹,试探着吸了一点汤汁,才把豆腐脑都放到嘴里,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周肃之不过用了一碗豆腐脑,徐幼珈却把托盘里的油炸鬼和油酥小烧饼都吃掉了。实在是她这两日心事重重,胃口一直都不好,吃得太少,饿得狠了,又遇到自己最馋的,又没有母亲管束着,难免吃得多了。她悄悄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小肚皮,“肃表哥,我吃饱了。”

她吃了两人份的早膳,不饱才怪。周肃之叮嘱道:“娇娇,以后可不能再不用早膳了,长久下去,对身体不好。”

徐幼珈十分满足,胡乱点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唤的是自己的小名。

第010章

长平将大托盘收走,给小吃摊送回去,陆掌柜取了衣服的图册亲自送上来。

周肃之随意地翻了翻,徐幼珈的小脑袋凑了过来,指着件月白色锦袍道:“肃表哥生得英俊清雅,穿这件肯定好看。”

她的身上还带着食物的香气,隐约又有一丝少女的幽香,又听到她夸赞自己“英俊清雅”,周肃之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垂眸看着她头上微微颤动的粉色碧玺杏花簪,柔声道:“表妹说好,自然就是好的。”

陆掌柜很有眼色地将徐幼珈指的那件锦袍取来,周肃之接到手里,抬眸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极平静的一眼,陆掌柜却觉得有种巨大的压力,几乎不敢和他对视,脚不由自主地就出了雅间,把房门掩上,抹了把头上的汗,暗道:“真是邪门,自己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怎么让个毛头小子看了一眼就给吓出来了?”

周肃之绕到屏风后面换衣,雅间里极安静,徐幼珈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莫名觉得八月的天气竟然还有些闷热,她用手扇了两下风,又觉得这雅间内太安静了些,开口道:“肃表哥,团圆节的时候,府里要办家宴,祖母说了请你一起来呢。”

周肃之“嗯”了一声,从屏风后转出来,身姿清逸,如玉树临风,天质自然。徐幼珈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表哥穿这件果然好看!就是……你的领扣没有系好。”

周肃之抬手重新系了一下,结果更歪扭了。

徐幼珈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起身站到他面前,伸手去帮他。她才十三岁,身量尚未长成,站在挺拔高大的周肃之面前更显娇小,要微微踮起脚尖才够得着。她将周肃之的领扣解开,重新系好,纤柔细白的尾指不经意摩抆到他的喉结,周肃之全身紧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喉结不要上下滚动,免得吓坏了好不容易靠得如此近的小姑娘。

系好领扣,徐幼珈退后两步,“肃表哥,你看,这件怎么样?”

周肃之站到大镜子前,眼睛看得却是镜中的小姑娘,“就要这件好了。”他回到屏风后,将衣服换下来,这件锦袍虽然好看,现在穿却厚了,他身体热,向来穿的单薄,在京都最冷的时候,也不过穿这么厚,最多再加一件披风。

徐幼珈坐在圆桌边等他,想到前世时,有些时新好看的衣服样式,过两年就会出现,要是她现在给陆掌柜画出来,必然能大卖,到年底收益定然不菲。继而又想到,母亲的嫁妆丰厚,徐府却没什么积蓄,过两年徐璟要娶妻,徐瑛徐琇要出嫁,到处都是花钱的窟窿,难怪他们会盯上母亲的嫁妆。

大房是靠不住的,一定要另寻靠山才是。

徐幼珈的目光慢慢移向屏风。姨母的嫁妆和母亲的一样丰厚,姨父又善于经营,家中的诫表哥和律表哥子承父业,也是经营的好手,姨母家的家底可比母亲厚实多了。肃表哥虽说是庶子,但是自从他十三岁回到家中,姨母也从不苛待他,将来他能分到的财产绝对少不了,肯定不会打母亲嫁妆的主意。再说,他可是能做到阁老的位置,要是能让肃表哥做靠山,可是比大房可靠多了……

周肃之从屏风后转出来,见徐幼珈单手托腮,茫然地盯着屏风上的花纹,显然已经神游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慢悠悠坐到徐幼珈对面,一边品茶一边等她回神。周肃之一点都不急,今世他提前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没有定亲,一切都来得及……

徐幼珈终于回神的时候,才发现周肃之早就换好了衣服,坐在自己对面。“啊,表哥,你,你已经换好了?那咱们走吧?”徐幼珈的脸红了。

周肃之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息,点点头。

两人从楼上下来,徐幼珈一眼看见一楼的大堂里挂着一件竹青色圆领锦袍,想着刚才应该多挑两件的,她抬手一指,“表哥,那件——”

“啊,表妹还记得我?!这么久没见,表妹都长大了!”一个穿着绯色锦袍的男子窜到徐幼珈面前,他油头粉面,脸上冒着几颗红豆豆,手里一把折扇,兴奋地摇了几下。

“你是——”徐幼珈仔细想了想,完全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

“哎,表妹难道忘了我,我是你王家表哥啊。”

王家表哥?徐幼珈模糊有些印象,似乎是大伯母的哥哥家的。她不喜欢这个王家表哥,每次见了面都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身上的衣饰,那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在估量把自己卖了能值多少银子似的。她也只在他给老太太去请安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前世她离开徐府后更是没有见过了,这么多年了,难怪自己一时没想起来。

“原来是王……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