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日,刚刚丑正,南知意便被人唤醒,她还来不及发起床气,又被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伺候她洗漱穿衣。
“冬日是困,等会出去走走就清醒了。”乳母一面拿蘸了温水的毛巾给她抆脸,一面小声说着。
听到这动静,南知意的眉眼上浮起一层不耐之色,见到这副模样,乳母便知道她是嫌她的回笼觉被打扰了,立时噤声。
南知意一直到用朝食,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几乎是闭着眼在往自己嘴里塞食物。
韦王妃带着她乘上自己的翟轿,快到宫门处时,南知意才略微清醒了些,掀开一丝缝隙,好奇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她极少从皇城前行过,更从未到里面去过,眼眸中写满了惊叹,韦王妃笑道:“这个小些,应天府那边的皇城还要更大些。”
“哦。”南知意抠着帘子的纹路,继续从缝隙中窥探。
宫宴处女眷同男子的席位是分开的,小姑娘坐下后,便用了许多冰冰凉的果子,还饮了许多凉丝丝的饮子,从胃到四肢都透着一股寒凉,又舒坦又刺激。
待她还想再用,负责伺候她的小宫女却不肯拿给她了,南知意奇怪的看着她,那小宫女颤颤巍巍的说:“县主,这天气也冷了下来,这些寒气重的,还是莫要用了罢。”
“没什么的吧。”南知意满不在乎,这小宫女还真是个操心的。
小宫女却死活不看,压低声音道:“殿下特意交代过的,县主要是再用下去,奴婢非得被打死不可。”
南知意眯起眼眸,凝视她半晌。
殿下?
这全天下能被称为殿下的,还能有谁?
南知意不高兴坏了,她都不跟他在一处了,真是逮着机会就要管她,这人怎么这样呀。
她倒是想着不管不顾的就这么喝了,可瞧一眼小宫女瑟瑟发抖的身子,她便泄了气。
“知道了。”小姑娘声音闷闷地,低着头戳自己面前的点心。
这声音在小宫女听来却犹如天籁,僵硬的四肢霎时放松下来,浑身似脱了力一般差点倒下去。
抬头瞥了一眼天色,朝阳挂在天际,晕出一轮轮的红光,照在人身上也是暖融融的。
小宫女找准时机,低声道:“县主可要去海池边转悠转悠,那边风景可好了。”
“我为何要去呀?”南知意莫名其妙的看她,这都到冬日了,草木早都凋零光了,还能有什么景色。
小宫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殿下在那边等着县主呢。”
一听到是雍淮让人叫她过去的,南知意就更不想过去了,想也不想的拒绝道:“等我心情好了再说罢。”
宫女急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身子又恢复了先前的僵硬。
雍淮立在海池处,早已命人在附近守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却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他的小姑娘,面上不由升起一股戾色。
周围伺候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守在那。
第73章
过了半个时辰, 南知意才渐渐消了气,脸色好看了些。
做宫女的,最会茶言观色不过, 见她脸色好看了, 又赶忙重新问了一遍。
南知意皱了皱眉头,点头应下,起身甩了甩袖子,跟着宫女往海池边行去。
一路上碰着了不少人,皆是笑着跟她打招呼,南知意也逐一含笑点头。
“县主这是往何处去?”詹五娘笑盈盈的立在那,长裙飘逸,身姿袅娜,勾起的那一抹笑的弧度, 简直是恰到好处的惹人心神荡漾。
虽说她现下业已受册为太子妃, 到底还没有正式出嫁, 众人便还是按原来的称呼唤她。所不同的唯有行礼时更恭顺, 原先品级比她高的人也需给她行礼了。
雍淮之所以明年才娶妻,今年就给她册封了,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知道他的小姑娘不爱给人行礼, 干脆早些让她做太子妃,这样她心里才舒坦。
自己不喜欢的人不仅不能干掉自己, 还得恭恭敬敬的给自己行礼这事,南知意倒是极为满意的,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我不告诉你。”
詹五娘面容一僵,神色却不见丝毫冷淡,仍旧是恭谨无比, “那县主且先去着,我便不打扰县主了。”
南知意没理会她,径直往海池处行去,詹五娘望着她的背影,弯了弯唇角。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又倏尔松开,她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多些耐心又有何妨。
南知意只去过一次行宫,这还是第一次在宫城逛,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得很,连朵花儿都要瞧半天。正因如此,她一路上走的极慢,宫女也不敢催促这祖宗,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她赶紧玩够了。
等她慢腾腾的挪到池边,日头已经升得老高,雍淮穿着一身缠枝莲花窠龙纹襕袍,立在梧桐树下了望她。
“你叫我出来做什么嘛。”南知意不满的看着她,气愤的哼了哼。
雍淮勾唇笑了笑,“想不想坐船?”
南知意撇撇嘴,“随便,你又什么都不给我吃,到你家来了,做什么都要被你管着。你想要坐船,我还能不坐不成?”
雍淮一听她这语调和话中的讽刺,便知道又惹她生气了,无奈道:“已经冬至了,少用些冷的东西。”
他说着,将小姑娘牵上了停靠在湖边的乌篷船上。
想起刚才侍从回禀他的话,雍淮敛眉问道:“你刚才在跟詹五娘说话?”
“对呀。”南知意瞪圆了眸子,不知雍淮怎么会突然提起她来。
一下子,就有些不高兴了。
雍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离她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