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心里一疼, 是真后悔把李雪梅送去这劳什子胧月庵了。
谁知道能成这样呢最初便以为是将人找个地方圈起来,日子会过得清苦乏味,磨一磨人的性子。
李高惟想了想“那就不嫁。雪梅已经改了, 我做哥哥的, 养她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如此便不好让她回乡了, 李秋菊毕竟要伺候婆家, 怕是难以关照这个妹子。李大川回了乡,没了亲娘在面前, 那就完全落到了赵氏手里,而赵氏与李雪梅一惯有嫌隙,恐怕会趁机苛待她。
只是留李雪梅在运京,又经不起讲究,欧氏。
李高惟眼微垂, 叹了一声, 看向李宁湖“湖姐儿,恐怕此事,要着落在你身上。出了正月, 大哥一行人返乡之时,让雪梅也一道跟上, 只待城外十里处, 再两方分开。让雪梅假意回乡, 实则先暂且到你的庄子上住着。日后三叔会另置一座小庄子,专给雪梅居住。”
李宁湖一想,倒也合适。她山庄上人来人往, 并不合适,反倒是后头置的那座小田庄很是清静,把李雪梅安置进去,再定时探访过问,必不会委屈了去。且在田庄上,李雪梅就是半个主子,上头无人管束,环境清幽,恐怕对她平复心境也有好处。
三人这么一说定,李老太便去同李雪梅说话。
李老太一进屋子,见李雪梅木愣愣的,就忍不住骂道“难不成是老娘前世杀人放火,今生才养了你这个孽障原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同家里对着来,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我看这一世也甩不脱你这死丫头,非要让我死了都合不上眼”
李雪梅看她一眼,木着脸没出声。
李老太走到她面前,发现她身上穿得不厚,屋子里连炭盆也熄了,冷得跟个冰窖似的。伸手一摸,李雪梅的脸冰冷冰冷的。
李老太忙去翻箱笼,找出来件棉披风,给李雪梅披上“你是死了没埋不成冷都不晓得了这屋里丫鬟上哪去了”
李雪梅只是不答。
李老太恨恨的把披风系带一系,恨不能勒死李雪梅一样“跟我装这副死人样如了你的意,给你送庄子上,想老死在家,就老死在家”
李
雪梅这才神情一动,仰起脸来看李老太“娘我会老老实实的,再不给家里招事儿了。”
李老太板着脸给打了个结,亲自端起炭盆到一边的耳房去,从炉子里扒出些红炭作引,再往上头堆了些新炭,这才端了炭盆回来放到李雪梅跟前。
她拍着一双沾了炭灰的粗手,没好气道“有衣穿,有饭吃,反倒养出毛病来了。你三哥同湖丫头,都是出息人,少不了你一口饭吃,甭想些有的没的。”
整个年过完,虽还是寒冷,却瞅着个化了雪的日子,请了镖队护送李大川一行人踏上了返乡的路。
赵氏同李静溪哭得眼都红了,没想到李老太当真要把她们大房一家给撵乡下去,哭着闹着也没用,李老太让人团巴团巴,将反抗最厉害的俩人一起给塞车上了。李大郎同他爹一样,倒是挺乐意,李二郎蔫蔫的,耷拉着脑袋,也没多说话。
李淑池和李慧泉两个想跟着赵氏一块儿走,反倒被赵氏给扇下去了“听你奶的话”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你们要不在这,你奶这点私房,不都得贴给二丫头去你们俩做得乖些,把你奶手上的银子都掏了攒起来,有机会就让人捎回来给娘。”
李宁湖、李高惟与三郎四郎坐在一辆车上,也没管外头的哭哭闹闹,李宁湖只是问道“书都带齐了这笔墨纸砚,有银子什么地儿都能买,只三叔写了批注的书,是万万别落下了。”
三郎道“放心,都带齐了。”
四郎苦着脸“姐,你说你这整的那一出,不是说好了三哥去考试,我不过一路陪护罢了,怎的又让我也跟着去考了这不折腾我么”
李宁湖道“我听人说,这童生考挺容易的,只考经帖和墨义,记性好就能考个不离十了。你怎么说也是同三郎一道读书,一道受三叔指点,就是不如他,这些背默的东西,你也多是晓得的。这次既然回都回了,干脆就考了,万一就考过了呢”
四郎翻着白眼,嘟囔道“我看你是异想天开。”
李高惟笑着道“下场一试也无妨,你姐说得没错,若是题出得容易,你兴许就过了,将来便是去做将军,那也是名儒将了。”
四郎不
敢反驳李高惟,只得道“是,三叔。”
车队缓缓的启动,最末跟着两辆车,一辆装着包袱箱笼,里边还塞着个捆着的人,便是赵兴了。另一辆青棚小车,里边坐的是李雪梅。
李宁湖和李高惟一直将人送到城外十里处,这才从三郎四郎车上下来,同众人一番作别,上了最后一辆青棚小车。
这车从李家出来时李雪梅就坐在里边,这一路来连面都没露一下。
李宅的下人们都以为这位姑奶奶是随着车队返乡了,但镖队却压根不晓得车队里还有这么个人。
青棚小车与车队分开,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车子才驶进了李宁湖的小田庄。
如今雪才化,一块一块的田地里湿漉漉的,全是枯黄的麦茬。一眼望过去颇有些荒凉,没有半点生机绿意。
这地方没有宽阔的石板路,只有一条勉强能通过马车的泥泞小路。
车子一颠一颠的,终于在田庄外的坪地上停了下来,车夫上前去叫门,很快就有人开了大门,把马车迎了进去。
李宁湖和李高惟下了车,庄头一家领着几户庄户早就在等候,赶紧迎了上来“东家,您来了。外头冷,快里边去。”
李宁湖点了点头,敲了敲车壁。
李雪梅戴着帷帽下了车,全身遮得严实。
李宁湖也没开口介绍,一行人随着庄头进入了大厅。
她把这庄子买下来时在周围打听了一番,佃户都说这庄头行事宽厚,并不盘剥人。李宁湖便同原先的主家商量,把庄头一家都一起买了下来,依旧让他管着庄子,只在自家手下抽了个人放庄子上做账房。
因着前一阵李宁湖病了,年底也没听庄头回过话,此时这庄头便忙同她讲起存了多少粮种,今年打算种什么,什么时候种等等。
李宁湖听过一耳朵,笑着冲他点点头“郑庄头精于农事,我是放心的。只是我这里有几件事儿,要交待下来。”
郑庄头忙认真道“东家您说,小的一准办得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