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问了半晌,却见东阳恍恍惚惚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东阳?”
东阳回过神来,拽了拽太子的衣袖,“树就是树,哪里有什么你和我。”
……
太子说到这里,打了一个酒嗝,“大兄很可笑吧?在我得意洋洋的对东阳说,我力排众议,让他喝下了虎狼之药,救了他一命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我那时候,一心只想让他好起来,根本就不知道,里头有雷公藤,会让他再也不能够有后嗣。我答应阿训的,让柴家不断根,没有做到;我答应东阳的,他来了开封府之后,我会保护好他,可是我也没有做到。”
“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妄为,东阳指不定如今是一个从外地来的赶考小书生,上有父母,下有弟妹,一家子人虽然清苦,但是其乐融融;现在呢?他孑然一身,上无高堂,下无子嗣,一身伤病。”
“都是我,明知道这里于他而言,乃是龙潭虎穴,却还是把他拉进了这趟浑水里来。就因为我的软弱,我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就害了一个人的一生。”
“东阳他怎么怪我,我都不会怪他的,因为那是我欠他的。”
“他不是阿训,他不应该来承担阿训的未来,他只是小石头而已。虽然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叫他小石头了。”
姜砚之听着,喝了一口酒,差点儿没有呛到鼻子里去。
“大兄啊,弟弟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太子抬了抬眉,“你连尿都撒在我身上过,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讲!今日我们兄弟二人,畅所欲言,言无不尽!”
“你不觉得,你们两个大男人,都矫情兮兮的么……人活在一辈子,要被就被人啪啪打脸,要不就啪啪打别人脸。你们二人就像是……就像是……这么说吧……”
姜砚之清了清嗓子,“我爱你,但是我要捅死你;我也爱你,虽然我先捅了你。”
“照我说,要么爱,要么捅,又爱又捅是个什么自虐的癖好?”
太子老脸一红,“你喝多了吧,说的什么胡话!”
姜砚之甩了甩脑袋,他八成是中邪了,被闵惟秀天马行空的契兄弟三个字给带偏了。
他稳了稳心神,今夜的酒的确是喝得有些多,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卷了,“那么大兄,你都知道么?知道东阳院子里七棵紫荆树的涵义?知道这一次,是他要对付东宫?你打算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 如果是你的话
太子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姜砚之好似有些模糊了,“别说是东宫,他便是要我的命,也尽管拿去就好了。我只恨,恨人不能重来一次……”
姜砚之听得心中梗得慌,他觉得自己,以前认识的都是一个假大兄。
明明他的大兄温柔又可靠,不管他有多坑,大兄痛骂他一顿之后,依旧是认命的为他填坑。
明明他的大兄花心得要命,这头哄着惟秀,那头霸着刘鸾,最后还娶了太子妃李氏;
明明……
明明他就是开封府百姓现在提起来又羡慕又嫉妒还得骂上几句不要脸的……左拥右抱被树砸的太子殿下!
他宁愿大兄是个乐子,也不想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
“砚之,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呢?”太子喃喃的问道。
姜砚之猛的一下站了起来,“若是我,我就约他华山论剑,该捅几个窟窿,捅几个窟窿,都说开了,还没有死,就一起去古墓隐居,走遍大江南北,爱姓姜就姓姜,爱姓柴就姓柴,高兴起来,姓狗蛋都行!”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不应该问你。”
姜砚之甩了甩脑袋,“若我是你,先想清楚自己是谁。既然做了太子,就理应依法惩处东阳,不能让他继续为非作歹。在他的报复中,死去的那些人,就不无辜了么?你光想着东阳,眼里看不到别人了么?”
“那些人,你或许不认识,但是他们也是爹生娘养,也有过美好有过痛苦,同东阳并无区别。就因为你对东阳觉得抱歉,所以,就可以那他们的命,去填补你的愧疚么?”
“作为太子,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子民,应该一视同仁。你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你没有权利不在乎东宫,不在乎那些因为嫁给了你,而与你唇亡齿寒的人。”
“东宫倒了,你母妃怎么办?太子妃怎么办?刘鸾怎么办?你想过么?”
“若是作为兄弟来看,更加不能在这里喝闷酒,你可以负荆请罪,你可以痛哭求饶,虽然我觉得,东阳如今的模样,不能够全怪罪在你的身上。可是你不能什么都不做。”
姜砚之慷慨激昂了一番,觉得自己简直是口若悬河,句句珠玑。
若是考口才也是科举中的一道,他觉得自己简直要中状元啊!
唉,长得好又聪明便罢了,居然还口才这么好!姜砚之想着,恨不得把闵惟秀从被窝里挖出来,让她亲眼再看一遍他光辉而伟大的形象。
正想着,听到了一阵呼噜声。
他低头一看,脸顿时垮了下来,狠狠的推了推太子,推得他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滚了又滚。
呼噜声并没有停,他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姜砚之有些心梗,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说出了那么一番话,听话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想着愤愤的端起桌子上的酒盏一饮而尽,咕噜一下,也倒了下去。
……
翌日清晨,姜砚之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明晃晃的床榻。
感觉到自己的胸前放着一个手,他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将那手一拨,一脚将太子殿下踹到了床下去,“大兄,你咋没有让人送我回去!”
太子迷迷瞪瞪的摸着后脑勺,“我比你还先醉,我如何送你回去?一大清早的,你怎么踹我?”
姜砚之胡乱的穿了衣衫,大喊道:“路丙路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