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华却根本不在办公室里。
董秀雅不解地道:“是你们叫我这个时间来见他的啊。”
陈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她,“我也曾帮你劝过顾先生,请他不要伤了你儿子的性命。你猜,他会不会听呢?”
董秀雅心惊肉跳,再也不敢开口多问一个字。
陈越带着她去了一间光线灰暗,且没有窗户的会客室。他关门走出去的那一刻,玻璃门砰一声撞在金属门框上,董秀雅吓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她转身就想离开,却在下一秒想到了自己生死未卜的儿子。
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心中因为深浓的恐惧而无声地落了泪。
这次逃不掉了,她知道的。以顾鸿华的手段,他绝不会仅仅是想要她的一条命这么简单。
而与她一同来的张伟南,倒是极顺利地见到了顾鸿华。
陈越给他倒了茶,张伟南捧着杯盏,小心翼翼地问顾鸿华:“云卿,小曼没事吧?”
顾鸿华说:“儿子下落不明,也难怪你没有心思去看小曼了。”
张伟南面色尬尴。
顾鸿华淡淡看着张伟南,“我明白的。这世上哪怕是家人,也会有亲疏远近之分。这么多年,你除了手头拮据时会找小曼,其他时候有偶尔想念过你这个小妹吗?”
“我……”
顾鸿华轻笑,“给我一个理由。我这个与你没有半点血缘的妹夫,又为什么要替你救你的儿子?”
张伟南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顾鸿华对面竟成了傻子,“云卿,董秀雅做的事我真是完全不知道的,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让她这样胡来。”
顾鸿华点点头,“也罢,我不为难你。但我顾鸿华做事向来很公平。一个是你的血脉,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可以生,一个则必须死。”
“你是小曼的哥哥,我给你这个选择权。”
张伟南面色顿时铁青,他站起身,眼神恳求,“云卿,算我求你。不要这样残忍。”
顾鸿华却已经让陈越送张伟南离开。
陈越带着张伟南去了另外一个会客室。投影屏幕上,是张晨被人捆住双手双脚,推倒在手术台上,随时可以会被人开膛破肚。
张伟南双手掩面,神色是痛苦而挣扎的,他转身,拽着陈越的衣袖,“不要伤害他,张晨还这么年轻……”
陈越将一只打火机放在会议桌上,对他说:“要不要救你的儿子,你自己决定。”
张伟南绝望地跌坐在椅子上,手是颤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一刻纠结难舍。
张伟南要救儿子,但让他为了救儿子而亲手烧死董秀雅,他实在是下不了手啊!
张伟南长久地坐在会议室里,心煎熬。
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皆犹如置身地狱。顾鸿华则是这世上最惹不得的地狱阎王。
张伟南慌乱痛苦地揪着头发,忽然仰头,沉痛嘶吼,“啊——!”
数个小时过去了,陈越站在顾鸿华身后,试图开口劝,“顾先生,万一被太太知道……”
顾鸿华却说:“这么多年,他们知道我可以为了小曼没有原则的退无可退。张伟南和董秀雅这一刻又何尝不是在赌我会再一次心慈手软。”
可惜,因为张小曼,他本就不多的慈悲早已经被这家人浪费殆尽了。
陈越心知劝不动顾鸿华了,只得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棠,希望顾眉生能够劝一劝他。
下午三点半,正是银行工作最忙的时候。苏棠匆匆走进顾眉生的办公室,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快跟我走,你爸爸要取董秀雅的命。”
顾眉生一听,步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她拨开苏棠的手,转身往回走。
苏棠皱眉看着她,“眉生,那毕竟是舅舅和舅妈。就算看在外婆的份上,你也不能看着他这样被折磨。”
顾眉生回到座位上坐下,查看明天要见的客户名单。她声音极凉,“难道董秀雅不该死吗?”
苏棠站在桌前,“眉生,顾先生用张晨要挟他。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他同床共枕20多年的妻子,顾先生这是要活活逼死他啊!”
顾眉生垂眸,沉默不言。她的态度再明显不过:要她出手救董秀雅是绝无可能的。
苏棠眼中有疑惑,他对顾眉生说:“眉生,你变了。以前只要事关曼姨,无论孰是孰非,你都会让步。这次为什么不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曼姨知道你爸爸这样对舅舅,他们夫妻关系会变得更加僵持的。”
“还有,曼姨住院已经一周,你连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顾眉生轻叹口气,抬头看着苏棠,“阿棠哥哥,你别再劝了。”
苏棠深深凝着她,又说了一遍,“眉生,你真的变了。”
顾眉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她和张小曼的合影。她拿给苏棠看,“昨晚我在家里整理照片。厚厚五本相簿,从我出生一直到17岁去英国,每年的各种节日还有我的生日,我有很多的照片。可我与妈妈的合照,却只有这一张。”
“唯一的一张。”
“至于她和我爸,更是连一张都没有。”顾眉生淡淡勾唇,“我一直以为是她不爱照相。”
“但你也见过吧,栾倾待旧金山的那间别墅里,到处都是她的照片,还有画像。”
“她是爱我的,我知道。”顾眉生语声像叹息,“但21年来,她一共自杀了三次。她每一次用刀割破她的动脉,我的心也像是被她狠狠地剐了一刀。”
“以前,何美琪还在,她心中的痛苦屈辱我懂,我不怪她。我心疼她这辈子始终无法按照自己的愿望去生活,我可以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地去保护她。”
“我为了她心甘情愿手染鲜血,杀了何美琪。我希望她可以从此再无伤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