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桌客人们坐下来,赵明堂开坛倒酒,感谢他们往日里对他们母子的照顾,今日他家补办酒宴,希望大家吃得开心。
民间没有多少讲究,四桌席面全部摆在院子了,大老爷们三桌,妇人们挤挤也坐满了一桌。店小二回酒楼做事,中年厨师在厨房里做菜烧汤,肖文卿便在灶头后面烧火,赵母负责上菜。
“文卿,你饿了吧,来吃两口。”赵母将一碗放了鸡肉和素菜的饭递给肖文卿,笑着说道,“明堂低声跟我说,别让你饿着。”
肖文卿脸上顿时感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自己的心。他果然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婿呢。
二十七文卿疑心
喜宴散去,妇人们帮着赵家婆媳收拾桌子,将残羹并一并,将碗筷一起拿到井边清洗,大老爷们就开始扛桌子搬凳子和赵明堂告别后各自回家。邻居伯母婶婶们帮着把碗筷盆子都洗干净,把自家的都带走。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赵明堂赵母和肖文卿又开始烧水梳洗,忙到深夜才歇息。堂屋中,赵母手拿着小油灯道:“明堂,文卿,你们也忙了一天,早些安歇吧。”说完,她拿着散发弱光的油灯回东屋,反手把门关上。蜡烛比灯油贵,所以大部分平民家还是使用光线比较暗的油灯。
“娘,你也好好多休息。”肖文卿道,转身回有亮光的西屋,也反手把门关上。
见肖文卿进来,穿着这白色中衣的赵明堂道:“你快睡吧。”他已经拿来了一张长板凳。
肖文卿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道:“明堂,睡在长板凳上不舒服。床很大,你我可以各睡一头。”她这不是鸠占鹊巢吗?
“不用了。”赵明堂道,“我一介武夫,怎么样都可以睡。”
肖文卿立刻正色道:“明堂,妻子独占大床却让夫婿受苦,成何体统?妻要与夫同甘共苦。”说着,她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赵明堂问道。
“我去搬一张长板凳,和你一样睡在长板凳上。”肖文卿道,脚步稍微放缓下来。
赵明堂黝黑深邃的眸光涌出几分笑意,道:“我明白了,你别出去。”
肖文卿听了立刻转身回来,走到床边整理床铺,分别铺了两床被子,然后将其中一个枕头放到床的另一头。她主动要求他上-床,他会不会觉得她轻浮,会不会碰她?
“你先上-床。”赵明堂道,“我习惯睡外面。”作为武者,睡里床的话很多时候会拖慢自己的动作。
肖文卿立刻坐到床边脱下绣花鞋翻身到里床,钻进被窝之后再在被窝里把外衣裙脱下放在枕头边。她感觉脸上发热,不敢面对他就面对里床侧卧。
赵明堂吹熄小油灯,走到床边坐下,脱鞋脱衣,掀开被子躺进去。生平,他第一次和女子同床。睡在另一头的是他的妻,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一张床上,躺在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出于某种目的不愿合体,妻子虽然接受了丈夫,也愿意和丈夫鸳鸯交颈,只是丈夫不主动,她也不好主动。
相对封闭的房屋里,小夫妻各有各的心思,只是都是第一次和异性同床,不敢乱动。他们保持一个睡姿僵硬着身子,心梆梆跳,呼吸时轻时重。良久,良久,肖文卿迷迷糊糊睡去,好像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鸡叫声,然后躺在床外侧的人动了,起身下床。
因为昨天鸡叫时赵明堂也起床练功,让肖文卿继续睡一会儿,所以今早肖文卿就没有起身,而是翻过身子微微撑起身,关切道:“明堂,你休息够了?要不,今早就别练了。”她估计他没有睡好。
赵明堂道:“我习惯每天早起练功了。你再睡个回笼觉,别急着起床。”他的嗓音有些糯哑。
肖文卿听了,顿时一激灵,这嗓音……虽然有些初睡醒时的沙哑,但听得很耳熟,很像那晚上,他蒙着脸在花园出现时和她说话的声音。
“你今早想吃些什么?我起床后给你做。”肖文卿心中一动,不动神色地问道。
“昨晚还有很多剩菜剩饭,你自己看着办。”赵明堂说着,走到左边桌上,去拿他的侍卫佩刀。
他此时的声音慵懒糯哑,和白天的他那略带沙哑的沉声不同,很明显可以让人察觉出这是不同人发出来的。
“那就烧烫饭怎么样?早上不适合吃太油腻的,就热三个蔬菜一个鱼片。”肖文卿继续问道,希望听到他声带恢复正常湿润后的声音。
“你决定好了。”走到门口的赵明堂道,伸手拉开门走出去,然后再将门细心关好。
果然,这有些浑厚的声音和那一夜他蒙脸时的声音时一样的,没有沙哑感。
肖文卿躺回床上,闭目思索。人刚刚睡醒时最没有防备,难道,他睡醒时和蒙脸时使用原来的嗓音说话,而平时,他都是用假嗓子和别人交流吗?他有侍卫这个光明正当的职业,应该不是飞天大盗和刺客,莫非他是何御史大人的秘密暗卫,一直混在普通侍卫当中保护何御史?
他隐藏得好深,居然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声音。
肖文卿做出如此推测后很是敬佩赵明堂,但又有一想觉得不对。赵明堂父亲早亡,他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他为什么要在自己母亲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他完全可以用真实的嗓音和侍卫们说话,在黑衣蒙面时使用假嗓子。
肖文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夫婿身上有很多秘密。
○○○
一大清早,赵明堂用完早膳去御史府,肖文卿将他送到赵家小院大门口,叮嘱道:“明堂,你要记得拜托许大人,请他的妻子许大嫂打听一下我春丽姐的消息。”她现在最感觉对不起的人就是春丽了。
“嗯。”赵明堂颔首,翻身上马走了。
目送赵明堂离开,拐弯不见,肖文卿才进家门,把两扇大门关上,走到坐在井边的赵母面前,道:“娘,你歇息去,这里我来。”
赵母笑着摇头道,“碗筷我快洗完了,你不用再把手弄湿了。你回房裁制衣裳去吧。你不能总算穿许侍卫媳妇的旧衣裳。”她年轻时候的旧衣裳因为她不需要了,家里又没有女儿,就裁了陆续纳鞋底用掉了,现在衣箱里没有适合儿媳妇穿的衣裳。
肖文卿听了便道:“娘,那我这就回屋里去做。”她确实需要赶工给自己做衣裳。
堂屋中,肖文卿把榆木八仙方桌上的东西全部拿走,反复抆两遍,把赵母给她的靛蓝粗布包袱取出来打开,翻看里面的布料。她需要先做一件样式简单的,因为她身上外衣长裙已经穿了两天,这两天做家务有些沾到污渍,最多两三天就必须换下来清洗。
将一块秋香色的布料打开,她拿起木尺量一下尺寸,做下标记,心中计算,反复确定,才拿起剪刀裁剪。
将边角料整理起来放到针线箩中,她坐下来穿针引线缝制上衣。第一套衣裳式样不需要繁琐,也不需要刺绣,如果速度快,她今天晚上就能做出来。
肖文卿在裁制衣裳的时候,赵母便站在房门口望着,看到肖文卿胸有成竹地拿起剪刀裁布,她就知道肖文卿做过衣裳,而且很娴熟。媳妇擅长女红,家里以后的衣裳就都可以由媳妇做了。如果媳妇手艺出众绣活好,甚至还可以去绣坊接活做,赚一点私房钱。
等肖文卿穿针引线缝合布料,且缝合了一小段后,赵母上前检查。
“娘。”肖文卿见状,谦逊道:“儿媳如果做得不对,请娘多指点。”
赵母仔细检查,发现儿媳在缝合布料时将一幅布料的边缘全部包裹进另一布料边缘内,使得布料边缘不露半点布头丝线,十分美观牢固。将两条布边卷起来缝合会很慢,只有细心耐心的女子才会这样做。赵母看着点头,上衣边线美观,针脚也很细密均匀,看得出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文卿,你的女红是你在做丫鬟时,身边姑姑婆婆们教的?”赵母笑着询问道,把布还给肖文卿,让她继续缝合。
“是儿媳还在父母身边时,母亲手把手教的。儿媳后来做了丫鬟,又跟着周围女红好的大嫂大婶们学习,和她们一起绣花裁制衣裳。”肖文卿道,低头继续缝合布料。
“哦,我都没有问过亲家公亲家母的事情呢。”赵母道,“文卿,你原本是哪里人氏,为何成了丫鬟,家中可还有人?”她问着,把桌子稍微收拾一下,取出白布对折好放在桌子上,打算给儿子做中衣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