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暖故这声声不安的呢喃声与她掌心温柔却颤抖的轻抚中,司季夏终是有了反应,只见他动了动眼眸,长长的睫毛猛地一颤,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冬暖故,看着她满含紧张不安的瞳眸。
“阿暖……”司季夏嚅了嚅唇,在冬暖故抬起双臂欲紧环上他脖子时先她一步抬起手将她紧紧搂到怀里,不给冬暖故冬暖故说话的机会,而是用脸颊一下一下蹭着她的鬓发,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她道,“阿暖,阿暖,阿暖……”
司季夏仅仅是轻唤着冬暖故的名字而已,一声复一声,什么其余的话都不说,惹得冬暖故有些怔怔。
而冬暖故之所以怔住,不是因为司季夏这突然的拥抱和这摩挲着她的鬓发一声又一声地唤她,而是他的语气,让冬暖故觉得像是有一种紧张却又欢快的味道。
欢快……?为何?
司季夏紧拥着冬暖故,还不待她从他这反常的举动间回过神,他又忽地将她松开,轻抓着她的肩将她按躺回床榻上,跪坐在她身边倏然之间变得一脸的紧张,边伸出手去拉过衾被为冬暖故盖上边紧张惭愧又小心道:“阿暖,我错了,我方才不该那么用力弄疼了阿暖,我错了,我错了,再不会了,阿暖还疼不疼,疼不疼?”
“阿暖躺着不要动,我,我起誓我日后定不会像方才这般急躁地对阿暖,我定不会让阿暖觉得疼,不不不,我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碰阿暖才是。”司季夏兀自紧张惭愧地说着话,说着又再伸手去把一次冬暖故的脉,松了冬暖故的手腕后神情模样像极一个做错了事情求原谅的孩子,“阿暖没事的,没事的,脉象没有问题,阿暖很好,没有被我伤着,阿暖很好,很好……”
“阿暖盖好衾被,断不可着凉了。”司季夏紧张得连话都说得有些磕巴,让冬暖故觉着她像是见到他们刚成亲那会儿他每每与她多说上几句话就会紧张不已的司季夏,紧绷的身子,紧张的神色与话语,就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可偏偏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不过是忽然觉得小腹有一阵紧绞的隐隐疼痛而已,并不是不可忍,只是想要让他轻一点而已,并不是想教他紧张担心,倒不想这傻木头的反应竟是这般大还有些不同寻常。
冬暖故心下本是因司季夏而紧张不安,这番看到他面色又如常,便又随着他的反应而宽了心,却还是不解他这紧紧张张到连声音都磕巴的模样又是为何,正要问,谁知一向少言少语的司季夏竟是没有给她问话的机会,而是将自己的话说成了一连串,这下才替冬暖故将衾被盖上,他又觉得不妥,忙又紧接着道:“不,不对,阿暖现下定是觉得身子黏腻不爽,阿暖稍等等我,我去打些水来为阿暖清理清理身子。”
司季夏说完,完全不管冬暖故此刻是什么反应,只俯下身在她眉心轻轻印上一吻,大掌隔着衾被在她小腹上极为轻柔地抚过,竟再次俯下身隔着衾被在她小腹上也印了一吻。
这一吻,很轻很轻,根本就不敢多用一丁点力,好像只要他这个吻再稍稍用力一些就会伤了冬暖故或是让她觉得疼痛似的,连目光都紧紧锁在冬暖故的小腹上,竟是带着一抹虔诚,就像他此刻注视着的是什么至上的绝世珍宝一般。
也就在司季夏动作轻柔地吻上冬暖故的小腹时,只听他如自言自语般坚决肯定道:“我不会再弄疼阿暖的,我发誓,断断不会。”
司季夏自方才将冬暖故紧拥入怀时就一直在自说自话,亲吻了冬暖故的小腹后又用掌心在上边轻轻一抚,转身就要下床去。
然当司季夏才一转身便被冬暖故抓住手腕,有些恼道:“傻木头,回来!”
冬暖故的话音才落,司季夏竟是倏地转过身,抬手就又抚向冬暖故的小腹,紧张又轻柔地摩挲着,跪坐在她身旁边摩挲着她的小腹边频频垂首紧张不安道:“阿暖,我错了,我不该一时把持不住自己弄疼阿暖的,我,我……下次断断不会了,阿暖莫生气,我,我,我日后一定会尽力克制自己的,我不会让阿暖受伤的。”
冬暖故被司季夏这奇怪的反应弄得只觉满腔的疑惑与微恼,坐起身想要将话问清楚来,可她才微微弓起腰却被司季夏按住了肩膀,将她按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只听他还紧张地叮嘱道:“阿暖躺着好,躺着就好,不能乱动,要是小腹再有疼痛,就不好了。”
司季夏说这话时不是看着冬暖故的脸,而是盯着她盖在衾被下的小腹看,冬暖故终是被他这一惊一乍让她根本接不上弦的言行惹恼了,一把拍掉了他轻按在她肩上的手,就是偏要和他唱反调地立刻坐起身。
可她忘了,她这所谓的“立刻”的速度在司季夏眼里根本就没有作用,这一次,她连腰身都没有机会弓起而只是才抬起脖子时就要被司季夏按着她的肩按躺在床榻上,伴随着他严肃的声音:“阿暖不听话,要乖乖躺着才行。”
“司季夏!”冬暖故这般被司季夏两次按回了床上让她恼得将他的大名给点了出来,抬手用力去推他按在她肩上的手,怒道,“你这一惊一乍的究竟是在做什么?这大晚上的瞎折腾人么?”
这傻木头,今夜究竟是怎么了,平日里他虽然偶尔也会与她玩闹一小番,却也总会适可而止,从不曾像今夜这般没完没了频惹她不安又恼怒。
“阿暖。”与冬暖故的恼怒不同,司季夏这番面对冬暖故的怒斥非但没有紧张不安,相反,他竟是轻轻笑了起来,嘴角及眉眼间都盈满了明显的笑意,却又不仅仅是寻常时候笑起来的那般轻轻浅浅,这笑意,竟是愈扩愈大,使得他那张向来青白的脸盈上了浅浅淡淡的绯色,两颊上的小梨涡往里陷得深深,如斟上了满满两杯的花酿,能醉得人心酥。
看得出,此时的司季夏内心是有多欢愉,欢愉得他两颊上那两只向来只是浅浅的小梨涡竟是这般深深,竟不再仅仅像是绽放开的素雅茶梅,而是像夏日里开得正好的月季,没有馥郁的芳香,却又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冬暖故喜欢看司季夏笑,一如她在他身边就是能治愈心上及身上苦痛的良药一般,他的笑就是能驱散她心中所有雾霭的暖阳,能让她前一刻还恼怒的心绪即刻平缓下来。
司季夏的笑让冬暖故分了神,忘了怒。
因为这是她在司季夏面上从未见过的笑颜,仿佛年幼的孩童得到了什么宝贝后天真烂漫不染丝毫忧愁的欢笑,澄澈得如山间的清泉,温暖得如春日的阳光,干净得没有一丝沉淀。
他这是……将他深埋在心底的或许早就已经忘了的最初的也最美好的笑颜展现在了她的面前,让她心动,同时也让她心疼。
“傻木头,笑甚么,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司季夏两颊上的深深小梨涡,冬暖故觉得自己的心暖了,化了,抬手轻轻扯了扯司季夏的脸颊,笑道。
“阿暖,阿暖,阿暖……”可司季夏此刻就真像是个傻子一样,笑傻了,只一声复一声地唤着冬暖故,边用脸颊往她掌心一蹭又一蹭,墨黑深邃的瞳眸中闪着盈盈的亮光。
“傻木头,别光傻笑却不说话。”冬暖故又扯了一把司季夏的脸颊,颇为无奈地笑道,“说话。”
“阿暖,阿暖。”司季夏的眸子莹亮莹亮,笑得眼睛愈发深邃,紧张不已道,“阿暖,我,我,我……”
“我要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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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乔小余!
明明是墨黑得浓沉万家灯火已熄的深夜,陨王府有一处地方却依旧灯火通明如白昼,这陨王府里也有一人在这本该入眠的深夜比任何一人都要醒神,抑或说是怒并亢奋着。
灯火亮如白昼的地方,是陨王府东边面向雕栏玉砌的院子,院子月门处守着两名家丁,正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向院子里那处飞檐相衔火光明亮的三层楼阁,似那楼阁里有什么不为人知却又能勾人兴趣的事情正发生着,眼里有羡慕有疑惑亦有兴奋,却又不敢离开月门靠近那门窗紧闭的楼阁偷偷瞧上一瞧,只能自己在这儿悄声交谈着什么。
楼阁一层,灯台烛火一跳一跃,将屋里那身穿墨绿色广袖织锦长袍年轻男子的影子扯成无数道,映照得男子面上含笑的神情亮得刺眼。
此时此刻,只见这男子边缓缓解下银线绣织的腰带边朝那雕花的红木床榻慢慢走去。
铺着墨绿锦缎的雕花床榻上,坐着一名身穿淡紫色衣裳的年轻姑娘,模样约莫十六七,柳眉杏眼,秀鼻樱唇,下颚微尖,一条整齐的发辫不知何时掉了束在末端的束发带,青丝散乱,显得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异常青白。
只见姑娘双手被用麻绳反绑在身后,麻绳的尾端紧紧系在床架上,将姑娘牢牢拴在了床架上让,不仅如此,姑娘的双脚也被麻绳捆绑着,这就使得她根本无法离开那张足能躺下六七人的红木大床。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被一群男人追赶并拦下的乔小余。
而这正慢慢朝她走来的,是她曾在白水镇见过的陨王府世子,莫麟。
莫麟朝床榻走来的脚步很慢,他手上宽衣解带的动作也很慢,像是故意似的,当他将已经从腰上解下的腰带扔到地上时,他清楚地瞧见床榻上那无处可逃的乔小余瘦小的身子猛地一抖,这就使得莫麟嘴角那阴佞的笑意更浓一分。
“听说你从乔府逃跑了,似乎是不想嫁给本世子?”莫麟脱下中衣时,他已站到了床榻边上,垂眸看着坐在床榻上不吵不闹甚至连动也不动安安静静的乔小余,冷笑道,“怎么不跑得远一点,反倒跑到云城来自己往本世子床上送?”
“你以为本世子稀罕要你?是你爹迫不及待地要把你送到本世子床上,本世子看你还算乖巧,在床上一定很好调教,便应了你爹罢了,倒没想你居然敢跑?”莫麟看着默不作声头也不抬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乔小余,慢慢眯起了眼,冷笑更甚,“多少女人巴不得要爬上本世子的床,你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给脸不要脸,本来本世子还在考虑要不要受了你爹这巴巴的殷勤,但你这一跑,本世子决定要你了。”
“你叫什么来着了,乔什么……?”看着头也未抬的乔小余,莫麟眸中怒火渐烈,语气阴沉,“一个小小庶女而已,也值不得本世子记着你的名字,只要你记住本世子是如何疼你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