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何处传来的?
司季夏细细看了一遭自己所在的这张床榻,再抓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衾被认真看了看,而后才缓缓撑坐起身,想要穿上鞋下床时,竟发现床前没有鞋。
司季夏微微蹙起眉,他的鞋呢?
找不着鞋,司季夏便不穿鞋,就这么赤着双脚站起身,可他才一站起,他就重重跌坐回了床上,像是他的双腿没有丝毫的气力似的。
司季夏不由垂眸看向自己的双腿,眸中有不解又困惑,似乎不能理解为何他的双腿会没有气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也趁着这个还没有气力站起身的时间,司季夏将眼前这个屋子细细打量了一遍,屋子……很熟悉,可屋子里的摆设又让他觉得很陌生。
风铃声又响了起来,好似有人在轻歌似的,清脆好听。
司季夏看见了挂在窗户下的那只白瓷风铃,看见了风铃下边那块在风中轻晃的小竹牌。
司季夏在床沿上坐了许久,直到他觉得他的双腿能动了,他这才缓缓站起身,朝窗户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摇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样,可他却是不在意,好像他在床沿上坐着的这一段时间他就已经想通了他为何会如此似的。
司季夏走到窗前,抬手拿起了挂在风铃下的那块小竹牌,看到了上边刻着的字。
平安。
看着竹牌上的“平安”两个字,司季夏忽然觉得头脑仿佛被人用针扎般一阵钻心的疼,让他不得不抬手用力捏住自己的颞颥,喘息得有些急促。
窗户外有声响,司季夏转身看了这间屋子一眼,而后拉开房门,慢慢走了出去。
屋外是一间简陋的堂屋,司季夏没有认真打量堂屋,因为院子里传来了竹架摊倒的哗啦声。
司季夏不由看向院中,见着了一名身穿素青色布衣的女子背影,正在努力地躬下身将摊倒在地的竹架扶起。
司季夏默了默,迟疑片刻后才出声道:“姑娘……”
“哗啦——”姑娘手中的竹架又跌回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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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遗忘
用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石磨,就放在厨房前,此刻石磨上放着一只竹筐子,筐子里放着些干药,阳光洒下来,正好洒进竹筐里,看得出是主人家特意将这些干药拿出来晒晒的。
院子里还有晾晒衣裳用的竹架子,竹架子有二,其中一个竹架子上晾着冬衣,还有一只竹架子上晾晒着冬被,只不过此刻这冬被掉到了地上,因为这只竹架子正歪斜着倒在地上。
倒地的竹架子前,冬暖故背对着堂屋方向,她身上的素青色布衣很宽松,与她的身段有些不相符,她像是愣在了那儿,良久都没有反应,更没有回过头来看那正唤她一声“姑娘”的人。
直至那人又再唤了她一声“姑娘”。
“姑娘,我……”冬暖故的反应让司季夏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十分抱歉道,“很是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惊扰姑娘的,我……我帮姑娘把架子扶起来。”
司季夏边说话,边连忙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走到冬暖故身边帮她把竹架子扶起来,再顺带把掉落在地的冬被也捡起来,抖开,晾到了竹架子上。
然当他做完这个事情的时候,冬暖故还在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看也不看他,只是两眼空洞洞的不知看向何处,双手轻轻颤抖着,抑或说她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着。
司季夏瞧着冬暖故不理他,一时间他很是紧张,只听他又很是惭愧抱歉道:“我……我可是吓着姑娘了?姑娘……可还好?”
司季夏这会儿站到了冬暖故身侧,这才清楚地瞧见他身旁的这个“姑娘”已经不是姑娘了,因为姑娘家不会挺着一个大肚子,他这也才知道为何她要穿着一件看起来极不合身的宽大衣裳。
只是这“姑娘”依旧不理他,司季夏更紧张了,局促得就像是一个做错了天大事情的孩子,他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却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听他紧张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吓着姑娘,实在,实在对不住!我……姑娘……姑娘莫这般,我……”
就在司季夏紧张局促得连话都说不清了的时候,冬暖故转过头来看他了,只是她转头的动作很慢很慢,抬眸的动作也很慢很慢,她那空洞的双眸亦是过了良久才有了焦点,焦点就在司季夏脸上。
是冬暖故再思念不过的人,是冬暖故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可却不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这双墨黑的眼睛,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明明有太阳,明明今日的风很干爽暖和,冬暖故却觉得冷。
很冷,透骨的冷。
冬暖故垂在身侧的手颤了又颤,抖了又抖,她想要抬抬手,想要抚抚眼前这张双颊瘦削得厉害的脸,可她的手上却像挂着上百斤重的石头一样,让她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冬暖故定定看着司季夏,看得他由原本的惭愧紧张变为面红耳赤的紧张,他似乎想要走,却又不便走,毕竟他把人姑娘吓着了,可不能说走就走,是以他只能定在那儿,让冬暖故定定看着他。
可他却不敢多看冬暖故一眼,一是因为她太好看,二是因为她已是有夫之妇,是以他只低垂着眼睑,抓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边衣袖,头也微低着。
像他这样的人,纵然她不是有夫之妇,然像她这般好看的姑娘,也不是他该看能看的。
“姑娘,很是抱歉,我并非有意吓到姑娘的。”没有看冬暖故,司季夏这才把话说得顺畅。
冬暖故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直当司季夏以为她不会说话时,才听得她声音柔柔道:“不妨事,公子没有吓到我。”
冬暖故的声音很轻很柔,轻得像风,柔得像暖阳,司季夏听着,只觉自己的心蓦地跳快了半拍。
他的耳根更红了,更不敢抬眸看冬暖故了。
然冬暖故说完这句话,已经转身走开了,往厨房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公子睡了那么久,应是饿了,公子先到堂屋里坐坐,我给公子拿些些吃的。”
司季夏想到了冬暖故的大肚子,连忙道:“我,我给姑娘帮忙如何?”
“多谢公子,不必了,公子大病初愈,还是多坐坐为好。”冬暖故没有回头,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此刻公子心中当是有很多疑问,也当是有很多话想问,稍后公子再问我,我所知道的都会告诉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