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压根不明白宋楠说的什么河套问题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懂这些战略上的大局观,但他从宋楠的神态和口气中听出宋楠说的是一件大事,一件极大的大事。宋楠的意思好像是说,不仅要驱逐走入侵西北的鞑靼人,还要将他们赶的更远,赶到天边去,永远不要烦自己。
所谓河套地区,通俗来说,是指黄河几字湾流经的大片流域,黄河充沛的水资源在这里塑造了一个北方的鱼米之地;从贺兰山到大同宣府以北的大片区域,水草肥美,物产丰富,是块膏腴之地。
大明朝建国之初,在河套地区的防御是以大宁、东胜、开平三卫连成一线,形成一个防御体系;正值小冰川时代的来临,北方气候严寒,冰雪难消,孤悬于外的大宁东胜两卫无法屯田自足,朝廷的物资也难以运抵补给,不久后,大宁东胜两卫便宣布撤销。剩下开平一卫独木难支,终于在宣德五年宣布撤销,所属全部百姓随之内迁安置在河北山西凤阳府一带。
而永乐大帝起兵之时,借用了原属宁王的蒙古军队协助,后来永乐登基之时,便索性将原来大宁卫的地盘送给了蒙古人。
表面看起来,永乐帝当年放弃大宁东胜卫的做法无可厚非,因为防线的遥远漫长,补给的困难,防御的诸般难处,以及寒冷的天气,都似乎预示着收缩防线到长城以内防守乃是上佳之策。但其实,收缩防线便预示着放弃长城以北的大片地域,蒙古各部落纷纷往南迁移,最后整个河套地区尽数被蒙古人所占据;而这里充沛的水资源,丰富的物产,也让占据此处的蒙古人乐不思蜀,这里几乎成了蒙古人的大本营。
然而,弊端还不在于这么一处,由于放弃河套地区,导致了蒙古鞑子可以直接和大明朝的几大边镇对峙,等于洞开了北方的防御纵深,在门口养了一群狼。固然大门坚固,防御严密,但狼总归是狼,他们总归要择人而噬。
正统十四年夏,蒙古狼露出了獠牙,蒙古大汗也先挥军兵分数路东进南下,东面攻击的是大明控制的辽东,而南边攻击的是甘肃、大同、宣府一线。之所以能这么快便攻击到大同宣府这些边陲重镇,便是因为河套控制在鞑子手中,他们并不需要越过狼山阴山大青山远奔而来,而是装个身便将屠刀砍向大明的大门。
在后来,众所周知的土木堡之败,大明元气大伤,与其说土木堡之变是王振这个太监的责任,还不如说,追本溯源,当年大明放弃大宁东胜开平三卫,失去对河套的控制,便是为后来的败局埋下了祸根。
自此之后,大明边镇永无宁日,每一年在九边重镇发生的大小战役不下千起,大明朝也被迫花费巨大精力防御九边重镇,被折腾的筋疲力尽。
在辽东一带,设立的奴儿干都司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大明失去了对东北辽东的控制,在九边以北,鞑子肆虐于河套及漠北,大明朝自长城一线往北都已经失去了开国之初的控制力。
宋楠今天所说的便是关于河套的得失问题,宋楠原本并不太懂大局上的布局,但这几年,宋楠读的书多了,见得人多了,每每和一些有见识的人谈论时事,不免涉及这些话题。一来二去,引发了宋楠对于这些故去之事的思考。这次鞑子大举来犯,勾起了宋楠对于此事的思索,宋楠这才提及了此事。
但其实,复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不是正德点了头便成了,打败鞑子夺取河套是一回事,真正能复套成功那是另外一回事,能否守住河套,在黄河以北建立稳固的防守体系,这才是关键所在。而这一切,将要花费的钱银数不胜数,将要付出的代价也将大到咂舌;河套地区已经被鞑子视为核心地区,也是战略要地,岂是一个说复便复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宋楠要提出来,宋楠并未估算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朝廷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宋楠的出发点只有一个,大明朝想要建设成为强国,想要长治久安,就不能允许有人在卧榻边捣乱。辛辛苦苦休养生息了数年的时间,朝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鞑子一场入侵之战,又将耗费掉所有的积累,长此以往如何能强国富民?
既如此,不如一了百了解决这个问题,长痛不如短痛,只有彻底解决北方的毒瘤,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