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他身上的酒气从何而来。
顾云容轻咳一声:“我说是我饮酒时不小心将酒水洒到你身上了,你信不信?”
他抬袖闻了闻:“可我浑身上下都是酒味,你莫不是把整坛酒都泼到我身上打算用酒腌了我?”
顾云容遽然凑上去,附耳吐息:“你说对了,其实我是食人的妖精,最爱吃你这样浑身皮肉紧实的小白脸了,咬在嘴里劲道,滑润,连着脆骨一起吃,嘎嘣脆。酒腌小白脸是我最爱的一道菜,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把你腌入味,你就醒了。”
“一定要酒腌么?水煮成不成?我病愈后一定要沐浴的,届时你可以跟我一道钻进水里,现煮现吃。”
顾云容面上一红。
“不过,你这妖精是喜欢先吃上面还是喜欢先吃下面,”他将呆住的她一把搂到怀里,微微低眉,“我建议你先吃上面再吃下面,不然我怕你先吃了下面会胀得嘴巴酸,没法吃上面。”
顾云容已经完全怔住,近旁还有好些下人,他居然就说起了荤话!
她慌忙掠视一圈,见几个丫头皆是垂眉敛目,石头人一样。
她松了口气,让他放她下来,他却不肯松手,少焉,约莫怕自己把病气过给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她问他预备何时入宫,他轻叹道:“随缘。”
顾云容一怔。
“我高热方退,总是要休养一阵子的,”他慢慢道,“父皇自会理解。就是有些对不住兄长们,暂且不能亲到宫中觌面。倘他们登门探病,容容可千万好生招待着。”
顾云容知他话里有话,嘴角微绷。
诸王及其后院很有几个难缠的。
果不其然,下午便有人前来探视桓澈,一来就是一群。
来的是荣王。不多时,崇王与梁王也携礼并至。
崇王与梁王分别行三、行四,行六的淮王早就来探视过了,蕲王懒得做样子,现在只差序齿第五的岷王。
崇王先是唏嘘关切了一番,随即拍着弟弟的肩道:“七弟千万要仔细保重自家身子,哥哥们听说你病倒,都很是忧心。老五原本也要跟着我们一道来的,奈何他才被御史参了一本,现下正在宫里挨训,实在脱不开身。七弟莫急,至迟明日,老五便来看你。”
荣王笑道:“正是。我等兄弟几个许久未聚,合该仔细叙叙话。”
梁王只不咸不淡附和几句。
桓澈虚声应了几句,慢慢喝药。
顾云容站在外头看着这一屋子人,只觉得一群狼围着一只病歪歪的白兔一样。
一对六,即便除下淮王也是一对五,还要找出那个三次雇凶刺杀的是哪个,果然如他所言,前面的路还很长。
三位亲王今次过来,都带了家眷。只是这群女眷们多有不便,来打过照面便被她使人引往大厅去了。
顾云容入得大厅后,跟众人一一叙礼毕,寒暄片刻,便听荣王妃笑道:“我就说弟妹是个天生的灵秀人儿,瞧这大冬天的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竟还这般娉娉婷婷的,脸上也水灵灵的,不知弟妹可是有甚独到的保养之道?”
她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顾云容。
顾云容神色自若,只道二嫂谬赞,轻轻巧巧地带过。
万珠坐在荣王妃身侧,暗暗看向顾云容。
她早就从沈碧音口中听过顾云容的容貌之盛,当时只道什么美貌少女,再美能美到哪里去,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还帮沈碧音骂了这个素未谋面的顾家女几句。
但今日一见,她满心悻悻。
顾云容那一举手一投足,那一流眸一启唇,无不娇妩入骨,就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连她这个女子看了也要暗暗心惊,何况是男人。
尤其是权势煊赫的男人,对于美色的征服欲望往往不亚于对于权力的追逐。
这是她入了荣王府之后慢慢悟出来的。
可惜她未能生就这样一张不世容颜,只能尽力做一朵纤弱的娇花,博得男人的疼惜怜爱。
崇王妃与梁王妃目光在顾云容身上定了定,神色各异。
顾云容总觉得荣王妃是为她拉仇,目光一转,望向荣王妃:“二嫂总夸我,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我这便使人将我存的积年的花雕搬出,给各位嫂嫂尝尝。”又看向万珠,“我瞧着次妃身娇体弱,方才说话时声音也绵绵软软,不知可吃得酒?”
万珠低头想了一想,低声道不必给她备酒了。
万一喝了酒沾了酒气,王爷闻见不喜如何好。
顾云容暗觑荣王妃,果见她将目光偏转过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顾云容心下冷笑,给旁人添堵之前也先想想自家的烂事。
荣王妃是个长袖善舞的,但那也不过是在女人堆里,到了男人面前,她便是两眼一抹黑,所以她痛恨万珠这个惯会扮弱的庶妹。
荣王妃作为一个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满脑子都是刻板的三从四德,她母亲或许教了她如何打理庶务、如何辖制侧室,但却没教她如何讨好丈夫。
顾云容猜测约莫因此,她格外厌恶那些容貌娆丽的女子,更对万珠那样羸弱的娇花深恶痛绝,而沈碧梧那样端庄大方的,大抵才得她心。
不过她跟沈碧梧交好,大约也有些同病相怜的缘由在里面,毕竟两人都无宠。
荣王妃经顾云容方才那一搅和,顿时想起万珠进门之后给她添的堵,一口气憋在心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偏偏不论她心里如何憋闷,面上都不能显露出来。
诸王仿似对桓澈有道不尽的慰问,直至酉正二刻,眼看着再不走便要夜禁了,这才依依不舍作辞。
晚来,桓澈的低烧仍未退。顾云容忖着这兴许是炎症尚未消,端了一碗药给他灌下。待要转去就寝,却又被他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