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容无法,只好由着它,翻身滚到了床里侧,以免当着压扁它。
众人以为第二日去看时没准儿皇帝差不多该宾天了,但没想到皇帝还是老样子。
顾云容本是担心太后受不住贞元帝之事,欲暂不告诉太后,但落后思来想去,觉着贞元帝那件事还是不能瞒着太后,万一他真的驾鹤西去,太后又没能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怕是会抱憾,所以后来还是将贞元帝的状况告知了太后。
太后昨日来后,大抵是不忍瞧见儿子那般,并没停留多久,就出殿去了佛堂,为儿子诵经祈福。
诸王皆是疲惫不堪,但谁也不敢放松,清晨起身后便又去守着贞元帝。
顾云容与几个妯娌叙话时,听闻岷王妃与梁王妃都瞧见了什么鬼影,觉得很是蹊跷。
在这个时候出现所谓的鬼影,是不是太巧了点?她是不信这些的,但这里的大多数人怕都是信的。
近晌午的时候,桓澈才回宫。
他甫一回宫,就去探视贞元帝。他详询了贞元帝这两三日间的状况,又召来太医诊视一番,听闻当真是回天乏术,当即跪在床榻前,擗踊恸哭,直道自己不孝,此刻方至。
顾云容心疼他,上去劝了几回,但都没能劝住,只好在一旁陪伴。
桓澈回来之后,众人本以为皇帝圆满了,可以放心走了,但没想到皇帝仍旧撑着一口气,不死不活躺着。
桓澈在床榻前守了一天,到晚间本是要在贞元帝床榻旁的一张小榻上对付一晚上的,但被太后劝走了。
他出殿之后,太后将他叫了去,问了外间的状况。桓澈大略说了,太后叹道:“待到此番事了,定要将那挑事之人揪出来,严惩不贷。”
桓澈点头:“这是自然,祖母放心。”
桓澈提出送祖母回寝殿去,太后正好还有话与他说,祖孙两个便一头说话一头往寝殿去。
在转过一道回廊之后,前头提着风灯的宫人忽然止步,惊恐瞠目。
桓澈攒眉:“怎生不走?”
“殿……殿下看……”宫人哆哆嗦嗦指向前面的廊庑。
桓澈顺着她手所指看去,便见一道飘荡的人影在殿宇之间游移。
那人影一身缟素,看发式倒有些像是宫妃。蓦地回头,面色煞白,额际一片刺目的猩红。
那女人回头的一刹那,一众瞧见的宫人皆惊叫失声,吓得纷纷后缩,手中风灯纷纷坠地。
唯有太后与桓澈岿然不动。
“祖母相信世上有鬼么?”桓澈轻声道。
太后也听说了安妃冤魂游荡之事,笑道:“我只相信人心里有鬼。”
桓澈朝身边的拏云使了个眼色。拏云会意,飞身跃去。
不多时,拏云回返,低声禀道:“殿下,人不见了。”
桓澈请示过祖母之后,吩咐道:“去调派些人手来,将仁德宫里里外外都搜查一番,看是哪个在装神弄鬼。”
拏云应诺,领命而去。
太后命宫人捡起风灯,继续前行。她骋目远望夜色中渐起的薄雾,转了转手中佛珠:“安妃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借着她做文章。”
桓澈后来也对安妃之事有所耳闻,只是知晓得并不详尽,这便向太后询问当年究竟。
太后冷笑:“你父皇当年虽因你母亲之死狂怒不已,但又不是当真疯了,不会随意寻个宫妃出气。东厂的手段,你也是知晓的。刘能当了几十年的东厂掌印,手底下的人无孔不入,锦衣卫查不到的,他们能查到。这后宫看似是皇后管着,但你父皇若是真想去查什么,并不难。”
“安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父皇心里也有数。外头那群朝臣斗心眼都斗不过你父亲,何况是后宫这些只会拈酸斗气的后妃。”
太后不紧不慢往前走,语气平淡,但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道不尽的沉冷:“这是有人趁着你父亲垂危,想借安妃作妖呢。想作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那个位子是什么魑魅魍魉都能爬上去的么?这是把我这太后当摆设呢。”
桓澈转头看向身侧的祖母。
国朝虽一直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祖训,然而自立国以来,因着各种缘由,很是出了一两个手段了得的皇太后。危急关头,皇帝不在,东宫年幼,都是太后拍板,照样力挽危局,无人不服。
桓澈将祖母送到地方后,欲转身离去,却被祖母叫住。
“子嗣的事,暂且不必过急,这等事急也不顶用,说不得不急不躁,自然就有了。”
桓澈回身道:“孙儿倒不怎么急,孙儿还担心容容急,毕竟这等事,总是女人顶的舆情更多。”
“我瞧着你媳妇也不怎么急,”太后叹道,“我总觉得你还是当年那个趴在我膝头管我要点心吃的稚童。我倒是担心你回头有了孩子,手忙脚乱。”
桓澈道:“祖母怎会忧虑于此,孙儿……”
太后斜他一眼:“你会抱孩子么?你会哄孩子么?我倒听你媳妇说,你吓孩子很有一手。你看现在劭哥儿瞧见你,都吓得缩头缩脑的。”
桓澈嘴唇翕动,半晌,道:“这些事应当不难,孙儿届时必会很快上手。”
太后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京中哗变尚未完全平息,新的乱子又出。
不知是谁放出的谣言,称皇帝已经驾崩,只是太子为稳定局面,秘不发丧。
各地诸王听闻,蠢蠢欲动,意欲举兵,靖难勤王。
太后颁下懿旨,命各地诸王安生待着,不要听信谣言,不得擅离封地,否则后果自负。
但有几个藩王以恐太后已被太子控制,懿旨并非太后本意为由,一意领兵赴京。
城内本已渐趋偃旗息鼓的叛军闻讯振奋,意欲与藩王的勤王军队里应外合,闯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