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布置富丽堂皇,充斥着土乡绅的气息,宋妤儿一时想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妇人从屏风后走出,在主位坐下,抬起头,挑剔的看了宋妤儿一眼,不屑道,“你就是宋妤儿?”
“正是!”宋妤儿抬头,眸光一闪,又反问了句,“不知夫人,你又是谁?”
“我啊……”妇人挑眉觑了宋妤儿一眼,得意道,“我是你娘。”
“我娘?”宋妤儿皱眉,敛容正色,接着清清冷冷道,“实不相瞒,我娘早在二十年前,就过世了。”
“呸,谁说我是那个死人!”妇人听宋妤儿将自己和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相提并论,立刻暴躁起来,抬眼就是一记狠瞪,吼道,“我是你后娘!”
“后娘?”宋妤儿眉头皱的越发紧,看着她,眼中不停闪过探究,良久后,道,“这么说,你嫁了我爹,我爹也在这里?”
“呶,这是你爹给我的信物,信不信由你。”妇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给宋妤儿过目。宋妤儿认得出,那正是她爹从不离身,平日藏得也极隐蔽的东西。
她喜极而泣,连声追问,“那我爹呢,他现在在哪里,可是就在这儿?”
妇人见宋妤儿相信,又妥帖的将玉佩收了起来,道,“你爹他……有旁的要事,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那……是又因为什么要事?又得几时才回来?”宋妤儿心一沉,忙又问。
妇人看了她一眼,回忆道,“男人家的事情,具体我也不晓得,你爹离家之前,只说十分要紧,要我不要担心,等事情做成了,他会立刻回来。”
“既是如此,那我便等我爹回来再登门,夫人告辞!”说完,宋妤儿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慢着!”管事嬷嬷见她要走,第一时间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阻止道,“老爷人虽不在,却留话要将你交给夫人照看,没有夫人的允许,你绝不能离开此处。”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看。”宋妤儿回头,冷冷看了首位上的妇人一眼,一字一句道,“请你放我走。”
“嗬,你这丫头,脾气倒是不小。”妇人见她一脸冷漠,嘲讽的嗤笑了一句,缓了缓,又道,“放你走也不是不行,不过有样东西,你得留下。”
“什么东西?”宋妤儿急着去救姜武,想也不想的说道。
“就是你腹中那一团肉!”徐未摘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一个眼风扫过,从暗处又走出几个嬷嬷。
其中一个,竟是太尉府前院掌事金嬷嬷。
“金嬷嬷!”宋妤儿惊讶的喊了一声,好像落水的人捉住最后一块浮木一般,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道,“你也在这里?”
“是,奴婢是奉了老爷的命来伺候大小姐的。”金嬷嬷说着,从身后另一个嬷嬷手里接过一碗浓黑的汤药,递给宋妤儿,“大小姐听话,这是奴婢特意给您准备的,喝了它,您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救你该救的人了。”
“嬷嬷……”宋妤儿瞪大眼睛,有徐未摘刚才的话做铺垫,她就是傻子,也知道这药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没有金嬷嬷在,她还能将所有龌龊推给徐未摘,可金嬷嬷就站在她面前,她又知道她对她爹的衷心,一时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她爹的吩咐。
心绪杂乱如麻,她摇头往后退去。
她退一步,金嬷嬷就进一步。一直到她退无可退……
“大小姐,喝了它,你就可以去救姑爷了……”金嬷嬷冷漠又魔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妤儿心绪更乱。
很明显,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不喝药,她救不了姜武,喝了药,她保不住孩子。
“不,嬷嬷你不要逼我……”
宋妤儿感觉自己头要炸了,整个人都要疯了,她抱着头,颓然蹲下身子,不断呢喃,“嬷嬷你不要逼我,不要……”
她做不出选择,孩子她想要,姜武她也想救。两者中任何一个,她都无法放弃。
“大小姐,你这样拖着,只会两样都失去。”金嬷嬷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苍老的声音犹如魔音,一点一点灌进宋妤儿耳中,“奴婢打小看着您长大,也不忍心如此对你,可这是老爷的吩咐,大小姐,您素来体恤下人,这一次一定也会体谅奴婢吧。”
“……”宋妤儿抱紧自己,堵住耳朵,她不想看,不想听,也不想做出选择。
可金嬷嬷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明明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此刻却像她的仇人一样,语气冰冷,步步紧逼道,“奴婢数三下,您再不做出选择,奴婢就替您选了……一、二……”夺命一般的数数声想起,很快三个数就数完了。
金嬷嬷冷冷的看了宋妤儿一眼,回头吩咐身后两个武嬷嬷,“将大小姐扶起来。”
这扶,自然不是一般的扶,而是死死的将宋妤儿制住。让她退不得,动不得。
金嬷嬷一把捏住宋妤儿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口,端起那晚浓黑的药汁就要往她嘴里灌。
宋妤儿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的温情,有的只是厌恶、快意。
药汁眼看就要灌进去,最后一刻,宋妤儿突然用尽全力挣脱了她的钳制,大声道,“我选择保孩子,我要我腹中骨肉,我不要救姜武……”话落,她眼中有泪狂涌而出,憎恨的看向金嬷嬷,字字泣血道,“我只要我的孩儿……谁要是敢动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金嬷嬷看着她下巴上被自己捏出的淤痕,有片刻恍惚,随后,让人放开了她。回身朝徐未摘道,“自然大小姐要保孩子,那就请夫人先将她关起来吧。”
“刘管事!”徐未摘喊了管事嬷嬷一声,管事嬷嬷朝宋妤儿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姑娘跟我走。”
宋妤儿走之前,又恨恨的瞪了金嬷嬷一眼,然后才跟在刘管事身后,脚步虚浮的走开。
二人一走,金嬷嬷将其他人也斥了下去,花厅里就只剩下她和徐未摘。
徐未摘还算满意的看了金嬷嬷一眼,“等我儿封王,拜了大官,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夫人。”金嬷嬷颔首谢恩,顿了顿,又道,“夫人是个有福的。”
“我哪有什么福气!”徐未摘眼底闪过得意,嘴上却谦虚道,“跟了老爷这么多年,都没个名分,好容易添个儿子,又淘的厉害。”
“夫人这是先苦后甜,大运道在后面呢。”金嬷嬷拍了个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