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汉听了半晌的话,终于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嘴里哆哆嗦嗦的念叨:“甜甜,甜甜……你来了呀?让爹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田甜闻声,走过去,对上他那种枯瘦干瘪的脸,轻声应了声:“我来了。”
田老汉哎哟嗬地痛哭捂脸:“先才我又梦到你娘了,我骂我不是个东西,我知道我从前亏待了你,你现在能回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听到她娘,田甜眼里也有点儿怀念,不过倒是没把这怜惜分半点儿给她爹,因为自从她爹愿意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她心就已经死了。
她顺势接话,差点儿将田老汉气的半死:“当初娘死之前,也总爱梦见外祖,如今你梦到娘,说不准是她要来接你了。”
田老汉被她气的一口气儿差点儿没喘过来,咳得通响,田甜站在跟前也没给他搭把手任着他折腾。
过了好久,田老汉缓缓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恨我,恨我当初没拦着你后娘把你卖了。我承认我重男轻女,心里只有儿子只盼着他有出息而委屈了你。”
田甜不想跟他说这些东西,觉得没意思的很:“没事儿,反正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也不用担心别人掐我骂我,过得自由自在,比之前好多了。”
这话一出,马氏的脸色变得难看的厉害,她眼神恶毒目不转睛地盯着田甜的后脑勺。
田老汉摸索了一会儿,握住田甜的手,田甜略有些僵硬十分不自在但还是忍着了:“过得好也就好,免得以后你娘见着我了来骂我。”说完,半是回味道:“说起你娘,我好想念她当初做的青团,你后娘手笨怎么也做不出她当年的味道。不如你去给我做一回吧。”
田甜笑了笑:“爹怎么不说我手笨,后娘做的不好,怎么能肯定我做的好?”
田老汉被她说的一窒,大掌阖上脸:“我知道你怨我,我只是想吃青团罢了,现在病重了恐怕不行了,一天天的更是想以前的味道想的紧,可惜你娘不在了,不过也好,待我以后下去找她,定能把那味儿吃个饱。”
田甜不喜欢他提起她娘。当年她虽然小,很多事情看不懂,但是还是有个印象。田甜她娘弥留之际,田老汉一连好几个晚上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可惜田甜她娘一个女子也不能做什么,只希望睁一眼闭一只眼莫让他嫌弃自己的女儿。
田甜站起来,看着躺在床上唉唉嚯嚯的田老汉,道:“你别哭了,也不要再念起我娘,我要吃什么我给你去做,你别总是用我娘俩牵扯我,若你真的对我娘有一丁点儿感情,就给她留个清净。”
话说,便将门帘一掀,穿过院子去了厨房。
马氏眼见这厨房亮了灯才骂骂咧咧道:“装什么装呢,现在有钱了硬气了敢对咋们这样说话了,谁求着她了这是。”
田老汉也一改病弱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你少说两句,当心被她听见。那公子除了说要咋们把丫头引回来还说了啥,我总觉得不大对劲,难不成费了这么多功夫就让丫头回去看看我不成?”
马氏被他说的眼睛一缩,报警怀里的耀宗,指着他的鼻子:“就这些啦,剩下的他让咱别管,反正把这事做了他说再给咋们五百两银子,到时候这钱咱两一人一半,你的那部分想咋用咋用,我这部分得留给耀宗念书,听到没!”
田老汉看着他怀里胆怯没存在感的耀宗,心里冷哼了声儿气,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厨房里亮着一盏灯。
灶台上放着新鲜的艾草还有糯米粉,田甜总觉得哪儿不对,感觉什么都太顺了,好像一切都被人牵着引着似得。可她仔细想想,田老汉和马氏没这么大能耐,心里的提防稍稍卸了点儿。
这青团也是她娘教她做的,别人青团里只塞豆沙,可她家的还要塞炒香的黑芝麻和花生碎,这些东西在农家也是少有的东西,不过今儿倒是稀奇,田老汉都备着了。
田甜心想,他可还是那个自私劲儿没改,家里都破败的不像个样子了,还有闲钱买这些东西,不过这左右也同她没干系了,等今儿把事情弄完了,以后她再也不会来了。
青团刚做好,马氏便一脚踏进了厨房。
她尴尬的搓搓手,准备将田甜手里的盘子接过去:“来,我来帮你吧。”
田甜避开她,走出厨房:“不用。”
马氏脸色讪讪,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田老汉还是那样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见田甜过来才眯着眼伸出手去。
田甜赶忙过去将他扶起来,正回头转身,却发现那盘子被马氏端了过来。
她什么话也没说,将青团递到田老汉跟前:“你尝尝看是不是以前的味儿?”
田老汉伸出两根嶙峋的手指头,指甲壳里有一层黑色的泥浆,田甜看的脑门子只抽,忙说:“我喂你吧。”
田老汉点了点脑袋,张嘴,田甜顶着腥恶的臭气将青团喂了过去。
他嚼了嚼,感慨道:“是这个味儿。”
一连吃了好几个才摇了摇手,田甜将盘子放到一边儿,心里有些疑惑,瞧他吃东西的劲儿实在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看来他们又拖人找她回来待会儿又来找她要银子使了。
父女二人闲来搭了几句话,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田老汉的额上就冒了汗,觉得气儿也有些不顺,忙的说:“把窗户开开,怎么有点儿热啊。”
马氏脸色格外不对劲儿,将耀宗牵着火急火燎的往外跑:“我去开。”
田甜留意她的动作,只觉得今儿晚上她和田老汉两个人实在不对劲极了。没过多久,一回神看见田老汉躺在床上,扯开衣襟瞪大眼睛:“渴,拿水来。”
一声比一声儿低。
田甜忙去倒了水递到他手里,他一连喝了三碗茶,田甜坐在跟前儿问:“是不是刚才青团吃多了,胃里沉的难受?”
田老汉推开她:“不是,难受。”话罢,将手里的茶碗一掷,掰着床沿喉里直呕出黄水。
是苦胆汁。
田甜被吓得有些懵,腿脚发软:“这……这怎么了?”
田老汉脸色白的像纸张一样,身上的汗一层层的流,他握住田甜的胳膊,沁出来的汗冷的田甜打了个激灵。
他颤巍巍站起来:“肚子疼,难受。”
还没走几步,腿肚子一软,跌在地上,污秽不受控制的排了出来,屋里一时尽是恶臭味。
田甜就是再无知,也晓得他爹出事了,忙的去喊马氏:“后娘,赶快过来,爹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