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进门,脸色比睡在地上的田老汉还要可怕,耀宗没跟着她来,想必是睡了。她捏着自己的手颤抖地走过去,不敢靠太近,只是俯着身子询问:“老汉,你怎么、怎么了?”
都到了这一步,田老汉哪里还不能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可惜他大半天命儿都快没了,躺在地上瞪着一双大的吓人的眼,手指头一直点着她:“你……你!”
马氏扯扯嘴皮子,双手紧握着:“我刚刚去哄耀宗睡觉了,老汉、你到底怎样了?”
田老汉孤立无援,只能转头去求田甜,“她……她!”
“毒!”
刚说了几个字,腿一蹬,便咽了气。
田甜瘫在地上,半晌没缓过劲儿。
马氏见他死后还瞪着眼睛,吓得不敢在屋里多留,一边往屋外跑,一边大声地吆喝道:“杀人了,田丫头毒死她亲爹了。”
零碎的话化成风往田甜的耳朵里钻,她全身流着冷汗,差点儿站不稳,夺门而出,欲拦住马氏:“我没有!”
马氏这一吆喝,屋舍左右的邻居都赶了出来,在屋外聚集着。
马氏见人多了,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在一起:“田丫头,我知道我有错,求求你绕我一命好不好,是你爹出的主意说把你框进来要银子,可你不能图省事准备把我和你爹给毒死吧!”
她哭的时候极丑,嗓门声儿又大,直接把田甜的辩解盖了下去:“求求你绕我一命,看在耀宗的份儿上别毒死我,老汉是你爹,即使他做的再错,也罪不致死吧!”
她一句一句把所有的嘴都往田甜身上推,田甜辩解道:“我没有,他是我爹,我要是恨他不回来就是,何苦大老远的跑回来给他下毒!”
马氏跪在地上,捶着腿:“这谁知道啊,反正啊我是亲眼看着你爹咽的气,丫头啊,你也是心狠,他是你爹,你说毒就毒,今儿不是我跑了出来,现在还有命儿吗?”
说完,连滚带爬往邻居身后一钻:“今儿我求求你们别走,不然这丫头非得把剩下的毒给我喂到嘴里去。我知道这些年我这个做后娘的亏待了你,但是你总得给我留条活路不是?”
在屋外看热闹的几个年长的老人在村里说话分量极重,见闹出这么大事,让几个胆大的汉子在屋内瞅了瞅。
那几人出来说,田老汉死的时候双眼瞪着,嘴里都是血沫子,还有腹泻的症状,应该是被下了毒。
田甜腿一软,呆愣愣的看着四周,最后盯着田家的那扇黑色的门扉。
原来这是一张早就布好的网,就在这儿等着她。
这时,为首的长者摸了摸胡子,沉吟道:“村里这么多年了都没发生这样的事,不如报官吧,让官家来审理。”
话语刚落,不顾田甜的挣扎,把她用麻绳一捆直接押送到了衙门。
一路上,田甜一直不停的说不停的落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我后娘诬陷我。”
没一个人理她,出村头的时候,她看见了站在马车边儿的杜娘子,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杜娘子,求你帮我去找春十三,我被人冤枉了!”
杜娘子轻轻颔首,点了点头,挥挥帕子浅浅的笑了。
月上中梢,田甜被关进了牢里,周围是草木还有人排泄的污秽味道,她紧握着栅栏:“我没有做,我是冤枉的。”
一连喊了好久,没一个人理她。
直到她喊得声音都哑了,身后才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省省力气吧,进咋们这牢先得饿三天,煞煞威风,等你出去后再走个过程,罪啊就定下来了。”
田甜不服气:“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认我要找春十三,我要找叶知秋,他们不会让我不管的。”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牢里无声的哭了。
此时此刻,她真的无助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自己进了这局,后面还得遭什么罪,反正左右被别人牵着线,她就像一只鳖,是生是死都是旁人的一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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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三天后,暮春的天终于晴了。
这三天里,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田甜,牢里只给她送了些清水,什么饭食都没送,弄得她没力气也没劲儿去折腾了,才将她带了出去。
这日的阳光很盛,刺的人睁不开眼,田甜被两个衙役拖了出去,扔到大堂把她押着跪下。
田甜跪在大堂中央,看着上头坐着的官老爷,声音没点儿精神头:“大人,不是我做的,这不关我的事。”
处理城中内务的是个白胖的中年男子,他眯着眼睛摇头晃头:“来这儿的都说没罪。”他一拍惊堂木,大厅内两边的衙役齐声高叫“升堂。”
厅内一时静可听落地针的声音,知县清了清嗓子:“在下可是田家庄田可喜之女田甜?”
田甜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奈何三天没进米粮半点儿力气都没了,有力无气道:“是。”
知县再问:“你后娘马氏状告你有毒杀亲父之嫌,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田甜跪在地上连爬了好几步:“不是我,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我只问她一句,他是我生父,我为何要杀他?”
知县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对师爷道:“她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瞧她这个女娃娃也不似那般大凶大恶之人。”
师爷道:“大人您别忘了,人心隔着肚皮,杀人犯可不会把罪状写在脸上,更何况,这些年这种人伦惨事发生的还少了么?”
知县再拍一道惊堂木:“带死者妻子田马氏。”
马氏这几日过得也不好,一闭上眼就总感觉田老汉杵在她跟前要她还命来,她怕归怕却是一点儿都不后悔的。
当初田老汉得了银子从未想过要怎么样安置她跟耀宗,自己倒是泼洒着把银子整了个干净,如今她也看淡了,田老汉这样的人只能共贫穷,不可与富贵,如此这般还不如让他做了自己的垫脚石,给耀宗和她换个好奔头。
所以她一跪下来,挤出眼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青天大老爷请你为我们母子做个主儿吧,我知道这丫头向来记恨我和她爹,但我实在不敢想她居然连这种杀人投毒的事儿都做的出来!要不是那晚我跑的快,想必也没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