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不要指望,果然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南楼不是什么都可以进的,唐糖被严密看守于南楼顶的一间暗室里,食宿皆算得考究丰盛,只是难见天日,三餐都有看守送于屋内,却是再也无人来探。
唐糖每日除了吃睡,就是偷偷就着随餐送来的那一息烛光,琢磨一番这座旧城的地形。
令人惊奇的是,旧城的建筑群落,恰恰形成一个马蹄形状,这个所谓放生池,其实从头至尾就是这个城池的地下河,故而是亦呈马蹄形分布。
唐糖不由更是心生忧虑,听说古昆仑王是个机括爱好者?
那得是多么大型的机括!
纪陶在鱼池东南向绘着有一条十分漫长的走道状的宅子,足足占了这个城池的一条马蹄边,唐糖起初还道是什么建在地下的仓库,于昏灯下细读了纪陶注下的标记方才了悟,这根本就是一处死囚狱!
半城的人……
她一边忧心,一边又盼着老神仙再来看他,然而那家伙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竟是再也未曾露面。
直到第三夜,她方才听见屋外起了人声。
“不瞒道长说,朕又想看,又不大想在这个时候再看望麒麟肉。明晚就是吉辰,朕真怕这会儿看了,朕会激动……”
那老家伙像是十分谅解的口气:“陛下的心情,贫道十分能够体谅,所谓近乡情怯,陛下正在无限接近永生,也算是就要从此归入仙乡了,激动在此难免。”
“正是如此,道长真乃朕之知己。”
唐糖着急想要见着他,自然盼着推门声,不想那个老神仙往门上叩了三长六短,忽道:“那便不要看了罢。”
那秃鹫倒是颇不过意:“那岂不是委屈了道长……朕观道长那日,对这位娘子可谓一见钟情,连她同赐的耳光,也格外甜蜜罢?”
老道贼兮兮地:“嘿。”
“道长不如自己入内看她一遭,她明天就不在了,解一解心痒也好啊,哈哈哈。”
“不了,麒麟肉乃是灵物,而陛下乃为天人,故而才有资格享用之。而我不过一点微末仙缘,只有托陛下之福顺便窥一眼,才不宜折缘啊。陛下刚服食了养颜丹,贫道还是陪陛下往花园里走走。”
“哈哈哈,道长真是深谙养生之道,朕有的好学了。待到明晚开锅仪式,道长可一定要看个饱啊。那就下去走走,朕的小心肝,着实是吃不消了,一到此间就扑腾扑腾的……”
老神仙悠悠道:“扑腾啊,那陛下最好随贫道在花园打个坐。”
“甚好。”
唐糖恨得牙痒痒,这老狐狸,就这么过门而不入!
再听他的话音已然远了:“陛下,贫道这几日细察几处,私以为北花园的花卉木草,更适宜练成三昧真气,开锅仪式选那里的话,是再适宜不过……”
老秃鹫仿佛有丝犹豫:“北花园……”
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唐糖一直凝神听到什么都听不见,徒恨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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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天夜里纪二便有了动作。
唐糖因为白天听过纪陶动静,也听过他报平安的叩击,夜里睡得格外安心踏实,迷迷瞪瞪闻见焦炭味道,方才惊醒过来。
她所在的屋子没有窗,只觉得整栋屋子都在震动,隔着门缝又听见外头一阵哄乱,有人大叫走水,有人仓皇奔跑。
她仔细倾听,知道门外看守也已然一一撤去,她正欲伺机而出,门却开了,那个身影一闪而入,冷冷道:“去北角楼。”
“纪陶呢?”
来人轻蔑地扫她一眼,没有说话。
唐糖急了:“此楼走水,纪陶真的不要紧么?”
来人不悦道:“哼,有这样一个要命的包袱在,我的弟弟怎能不好生保重自己。”
唐糖简直无语,默默随着他往北行走一阵,又随他往楼上攀去。
她身子毕竟重,这些日子又只能吃睡,攀得竟是有些喘。
下头的火势极大,高塔般的南楼,火苗几乎就可以窜上了屋顶,远远就可听得见底下人声如沸,所有人都似是炸了锅的蚂蚁。
那人倒也肯顿下来等她,只是一语不发。
唐糖本来对纪二存着极深芥蒂,每每想起他提了她的脑袋撞墙之事。
然而此刻,她感悟纪陶用心,明白他那日费了那么许多唇舌,不过是为了降服他二哥,好让他关键时刻反助她们母子平安。
她想着纪陶的期待,试探着唤了声:“二哥。”
纪二自然不愿被她这么相唤,十分烦躁地哼了声,继续向前行路。
唐糖讨得一个没趣,也只有噤声,继续跟着他行走。
二人终于来到北角楼的那间屋子,屋子里居然有窗,唐糖有些暗喜,往褥子下边翻寻了一阵,道:“我以为你会为我预备一卷绳子。”
纪二哼了一声,好像在笑她得寸进尺。
唐糖看他这个难搞样子,不禁皱眉,比起那个纪陶假扮的纪二,这个真纪二根本就无法合作,实在令人丧气。
她重复道:“我需要一卷绳子。”
纪二就像是没听到,拉了门就预备离开。
唐糖急急一拦,在心里默祷木兰姐姐勿怪,干脆赌了一把:“刀刀娘离世的时候告诉我说,二哥的病即便此生都无法痊愈,她都愿意一世守着你,只可惜天不让她守,要我一定替她同您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