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足足抬出了二十面牛皮大鼓,近五十只牛角号,敲打得声势滔天,鼓声和号角声能从山下一直传到射洪去,那汹涌的声波,震得站得近点的军士都要失聪了。
鼓声中的大西军将士抬着长梯,推着盾车,像海浪一般涌向山坡,步伐缓慢而沉稳,尽量将身形隐在盾车后面,跟在他们身后的弓手,则大力拉开弓,将飞蝗一样的箭矢射向城头,掩护着同袍冲锋。
不过攻势雷声大,雨点却小,当第一面盾车被一支绑着竹筒的床弩短矛炸毁后,跟在后头的其他盾车立刻停了下来,藏在后头的军士们止步不前,叫骂了一会,就悻悻退了回去,惹来城头上一片嘲笑声。
“哈哈哈,贼子们怕了,这般怂货,也配来与我夔州军对阵,趁早回去抱孩子去吧!”祖边站在城头放声大笑,大西军的旗帜在他的笑声中动摇。
王欢、李廷玉、马龙等夔州军将领,站在一起,立在城头,看着城下退去的大西军,笑声一片。
唯有王欢,却皱起眉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李廷玉察觉到了,忙问:“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王欢凝目眺望,盯着还赖在城下远处不走的大西军仔细看了一阵,沉声道:“你们没有发现,今天来攻城的贼军,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有啊,他们胆子变小了。”祖边叫道:“被我们打怕了!”
“不是他们怕了,而是他们不愿意再徒费人命了。”李廷玉摇头道:“贼军视人命如草芥,但战兵除外,这些天来死在城下的贼军,足有好几千,他们大概也耗不起了,龙泉山地势虽紧要,但也不是非打下不可的。”
众人连头,都觉得有理,王欢却道:“将军说得不错,其实还有一点,你们有没有发现,贼军今日来的兵马,少了很多?”
他这么一说,众将都扭头看去,发觉拥在城下的大西军,阵势的确缩小不少,往日足足能前后左右排上十几个大阵,今日却小了一大半。
“还有一点。”王欢继续道:“攻城的兵,身上的甲胄也不再精良,前几次打主力满身铁甲的战兵,似乎今天没有见到,上来的仅仅是一些铺兵之流。”
“是啊,大人,的确如此。”祖边又是第一个搭话的,他的性格如烈火燃烧,永远包不住话:“莫非他们把战兵留着,等杂兵先耗光了再说?”
李廷玉看着王欢,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不,李定国的王旗就在山下,他不可能只带铺兵随行,贼军宿卫军是精锐兵马,一向跟着李定国身边的,如今不在,会到哪里去了?”
大家膛目,不明其究。
“他们一定撤兵了。”王欢淡淡出声道:“李定国留下来,敷衍我们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继而又大喜,李廷玉乐道:“果真如此?大善呐,就凭城下那几千杂鱼,我夔州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战而胜之,如能活捉李定国,川中再无可抗我之将,收复成都旦夕间而已,大事可期啊!”
祖边等人喜笑颜开,纷纷兴奋起来,撸着袖子叫嚷着这就冲出城去吧。
王欢却冷着脸,无情的浇灭他们求战的热情:“不可!”
他环视四周,负手道:“败李定国易,只需风字营足矣,但败了他以后呢?成都不稳,势必向张献忠求援,成都是他根本,哪怕汉中再急也必然会分兵回师,遣一大将甚至是张献忠本人带兵回来与我相敌,这与我们意图让贼军与鞑子火并的想法背道而驰,反而把我们推到正面与贼军精锐对阵的风口子上,让鞑子得了便宜。”
王欢侃侃而述,进一步解释道:“贼军回师,汉中力量减弱,鞑子得胜的机会就将加大,入川易尔!而我们与贼军精锐消耗后,再面对以逸待劳的鞑子,难度成倍增加,如此损人不利已的事,我们绝对不能干!所以,我们不但不能出城打击李定国,还要配合好他,假装没看破他的计谋,呆在山上,做出一副畏惧而不敢轻动的样子,方为上策。”
“哦!”李廷玉等人大悟,一齐哦了一声。
“接下来,让军士们养精蓄锐,卯足力气,李定国在这里呆不了多久的,等到汉中开打,我们就要火速北上。”王欢沉声道:“成都的内应和汉中的消息传递,都很关键,趁着这几天,我们要做好准备,一切成败,都也要在今后这一个多月里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