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利心里更加惶急了,待到到了北门,还没走拢,就倒抽一口冷气。
北门边上,一段足有四五丈长的夯土城墙像一截被铁棒敲碎的豆腐,坍塌不见,泥土碎石满地都是,几具碎尸混杂在泥土中,若隐若现,保宁城墙虽然不似成都那般坚固,却也是粘土混合灰浆夯就,一般黑火药没个千把斤埋在墙下,不可能炸出这么大的窟窿。
马元利黑着脸冲傻愣愣站在边上的一群兵丁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粗木立栅,等着明军进来砍了你们的脑袋吗?”
兵丁们急忙去了,马元利气哼哼的从遍地泥土中拔腿走过,来到墙边,提心吊胆的望向城外,就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军阵。
坍塌的城墙五百步外,正好在城上弗朗机炮射程极限处,一个夔州军方阵稳稳的摆在那里,瞧那模样,似乎在等待什么。
马元利白着脸摸了摸墙头的断面,又朝地面跺了跺脚,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好像不是挖地道埋炸药弄塌的。
他顿时又是一股气直冲大脑,将跟在身边的守城副将拉过来骂道:“你他妈的瞎了眼还是躲在营里喝酒?明军把炸药都运到城下了都不知道,信不信老子行军法砍了你脑袋!”
那副将哭丧着脸,叫起屈来:“冤枉啊都督,知道明军在保宁府出没,末将一直守在城上,未敢懈怠,炸塌城墙的炸药不是明军运过来的,是他们砸过来的。”
“砸过来?”马元利愣了。
副将将手一指,道:“都督你看,他们用回回炮砸过来的。”
马元利愕然看向副将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在白袍夔州军阵前,三架投石机正架在那里,一群兵丁正在忙碌,往投石机的配重架上装什么东西,隔得太远,看不大清楚。
“他们用回回炮把炸药砸过来的?”马元利不相信:“你他妈眼花了吧?”
由不得马元利不相信,能炸塌城墙的火药军器,不是没有,但绝对不是对面那几架最多算小型回回炮的木结构抛投机抛出来的火器能炸塌的,看那几架回回炮的大小,顶破天能抛出五十斤大小的霹雳球,五十斤的黑火药,能炸塌城墙?逗我吧?
“真的,都督,不信你看,他们又要扔了!”副将唯恐马元利不信,竟然欣喜的叫了起来。
对面的投石机在那群兵丁忙碌后,抛竿又压了下去,很明显马上即将发射什么,马元利来不及再去骂副将白痴,赶紧把身子一低,不管怎么说,小心些是必须的。
不过运气好,那三架回回炮只有一架抛射出了一团灰扑扑的包裹样的东西,并不很大,抛射的方向也是朝向距离这处塌墙几十步远的另外一段城墙,马元利舒了一口气。
气还没舒完,那团灰扑扑的布包样的东西带着“噗噗”直冒的火花,准确的落到了城墙边上,布包上有三面好像涂了厚厚的黑色油膏,粘性很强,在墙砖上跳了几下,没有弹开,落在城墙根下,轰然爆炸。
这一回马元利是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天崩地裂,震耳欲聋的巨响让他短暂失聪,伴着一股黑烟腾起,乱石纷飞,迸飞的泥土直溅百步开外,烈性的黄色炸药将那一段三丈长的土墙彻底抹去,本来高耸的墙体化作了飞灰消失不见。
“都督,都督,末将没有眼花吧,明军真的是把炸药砸过来的!”副将大概是被炸傻了,叫了起来。
马元利不去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从震荡中回过神来。
木然了看着远处的明军一会,马元利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抖抖索索的摸出了傻子送来的那封信,撕开什么都没写的信封,抽出信笺。
白纸上唯有一行字。
“识时务者为俊杰!”
龙飞凤舞的草书非常潇洒,流畅而让观者赏心悦目。
不过在马元利看来,却如难以下咽的中药一样苦涩。
城里有三千兵,有能力一战的精兵约占一半,对面的明军大概也是这么多人。
情况很清楚了,明军这是该自己下马威,信是来招降的,那么,战还是降呢?
马元利本是明军出身,榆林守备职位,因战败投降了张献忠。此刻盘算了一下,对比了彼此强弱,想一想汉中传来的消息,再看看被炸成栅栏的城墙,很痛快的下了决心。
“去,都把身上的衣甲脱了。”马元利一边麻利的脱掉穿的锦袍,一边向身边的人喝道:“都穿素服,随本将反正!”
对面的马新田很悠闲,但脸上的神情依然是一副别人欠他三百两银子的扑克脸,严肃刻板,只不过,当他看到一群素服青衣手无寸铁走过来的大西军将时,嘴角还是浮出了一丝笑意。
有大人开发出的神器,打仗就是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