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队继续往前奔跑了一个时辰后,领头的一员魁梧大汉将手指放入嘴巴里,圈了一个圈,放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声。
两百多人的骑兵队接到了这个信号,马速不约而同的放慢下来,几个呼吸间,整队人就一齐停了下来,一看就知道这是训练有素的老兵队伍。
领头的大汉拉下遮面的白布,策马来到队伍中间那骑白马的将官身边,高声道:“大人,前面有个庄子,庄子里有水,还有人生活,我们可以过去歇歇脚,这大热的天,再跑下去马吃不住。”
白马将官也将遮面白布拉了下来,吐了几口唾沫,虽然有白布遮面,但高速骑行时无孔不入的尘土还是钻进了他嘴巴里,让他如同吃了一天的沙。
遮面白布一拉下,就露出了王欢那张俊朗的脸。
他用力眨眨眼,挤出眼里的沙粒,皱起眉头向魁梧大汉米喇印道:“这甘肃的天气,一直是这样吗?”
米喇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也不尽然,在万历年间,这里还算好的,没这么热,也没这么多风沙,打崇祯年间起,天老爷就变脸了,几乎整年整年的不下雨,不闹旱灾就闹虫灾,日复一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王欢望了望天边地平线,一眼看不到边的黄土高原上,层层起伏的小丘陵一个接一个,但无一例外的,山上光秃秃的连草都没有一根。
“此地距离甘州还有多远?”王欢问道。
米喇印抬头看看太阳,又四处望了望,答道:“还有两百里,甘州距离嘉峪关,又有大概五百里。”
“这一路上,都似这般荒无人烟吗?我们都走了几百里,还只看到一个背柴的老人,其他人呢?”王欢又道。
米喇印一张黑脸膛顿时黯然起来,摇着头说:“甘肃原属陕西,鞑子过来后才划出来自成一省。陕西经年大灾,这十几年几乎就没有太平过,不是旱灾就是兵灾、蝗灾,没人能活下去,能跑的都跑了,没跑的人都投了流贼,如今这千里之地,已然成了无人区,唯有一些绿洲有水的地方,还有一些庄子存留,不过为了防马贼,这些庄子都建在偏僻的地方,站在官道上看,自然看不到人了。”
王欢眉头紧锁,沉声道:“陇西自古水草丰美,朝廷良驹多出此地,为何这短短数十年,草原沃野就成了戈壁荒地,这般情景,还如何产马?”
米喇印哼了一声,恨声道:“大人不知,此地原本的确草盛地肥,但万历年间,三大征穷兵黩武,朝廷扩大马场规模,强令陇西马户增加马儿数量,还命军屯开荒,伐木开田,将这平地草原,生生耗费一空,再赶上崇祯年间大旱一至,田地荒芜,草原枯萎,不到百年间,陇西养马地,就变成了死马地,如今我们要想买马,不得不西出嘉峪关,向蒙古人买去了。”
王欢心中也暗叹一声,环境保护,看来自古就是一个严峻的课题,军屯加上无节制的放牧,再加上毁灭性的气候变化,明末的甘肃已经无地养马,自己这一趟,看来真的要跑到塞外才成了。
“喀尔喀部那边,可是已经答应了卖马?他们十几年前就向东虏称臣纳贡,我们与东虏为敌,他们还会卖马给我们?”
米喇印大嘴一咧,笑道:“大人高看蒙古人了,他们早就没了成吉思汗的骨气,一个个市侩得很,谁给的银子多,马就卖给谁,蒙古那么多部落,喀尔喀部隔辽东极远,东虏控制得没那么紧,他们的马正愁没销路,我派人一问,他们就上赶着答应,我说要三千匹,他们还问要不要再多点,他们还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