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皇后瞧着南姗容色明艳,丽质天成,皮肤柔腻白皙,鲜嫩得几乎能掐出汁水来,努力压下心头的抑郁烦躁之气,才温和道:“那便好。”目光一转,便瞧到南姗鬓发间鲜艳欲滴的双梅钗,目光微凝间,已又和庆王妃段氏说话。
南姗发觉钱皇后有点心不在焉,其实吧,她皇帝老公的一打儿女里头,除了嫡长子的太子爷萧清斌,其余全不是她肚里爬出来的,自小又都是由各自的亲妈养着,要嫁出去的公主倒还罢了,可要对庶出皇子们的媳妇,摆出一幅慈祥的嫡母姿态,确实也够难为人的,尤其是那些长大的庶子们,都可能眼红心黑的盯着她儿子的储君之位。
当然,钱皇后今日的精神不大好,也可能与近日娘家的事有关联,打砸言官的府邸,啧啧,钱国舅爷,还有你不敢做的事么。
拉拉杂杂闲扯了一会,派去慈宁宫请示的人回来,向钱皇后禀道:“娘娘,太后娘娘召见娘娘和王妃、皇子妃过去请安。”
钱皇后点了点头,对南姗四人道:“太后既召见,你们且随我去慈宁宫吧。”
四人纷纷恭声应是,南姗心头叹息,能不让她见那位老太太么,小五同志这回可没在身边,她大概要单独挨训了,南姗瞅着走在前头的钱皇后,见她华丽的斗篷似水波般摇动,默默地思咐,你会替咱说句话么。
进入慈宁宫后,因南姗是随大流向钱太后请安,在钱太后对几个孙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都起来吧’声中,她终于第一次没有久跪,南姗接着向老天爷祈祷,请让钱太后把她当成一朵壁花吧。
但是,现实总跟理想有所差距。
在钱太后的宫殿中,能有幸坐着的只有皇帝、皇后、睿王、睿王妃、太子,其余的人,不管是高级宫嫔,抑或是各路孙媳,统统都没有资格坐下,南姗才挪到一边站稳脚跟,便听到钱太后轻蔑的声音:“五皇子妃。”
很想找块豆腐撞一下的南姗,盈盈走到殿中央,十分柔顺的应道:“皇祖母有何吩咐?”
钱太后也不欲扬先抑一番,张口便道:“哀家问你,倘若哀家要给五皇子封个侧妃,你可同意?”
——啥!不是挨骂么,怎么改送人了!!!
南姗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你特么的,她和小五同志成婚才刚十来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来破坏和谐啊,还一张嘴就要封侧妃!!!南姗极力忍住心头的怒气,努力静下气来,她敢打赌,但凡她要说一个‘不’字,钱太后铁定会拿善妒的帽子扣给她。
在一殿的寂静声中,南姗忽视投在身上的各种目光,平和着声音道:“只要父皇母后同意,殿下他也喜欢,孙媳自无异议……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呀?”
钱太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恼怒,顿时不悦道:“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你现在问这么多做什么!”
南姗怒极反笑,静静道:“皇家最重礼仪规矩,如今皇祖母要给殿下封侧妃,却不告诉孙媳是哪家的姑娘,恐怕有些于礼不合吧。”说着,眸光飘向微蹙着眉头的钱皇后,柔声询问道:“母后,您说呢?”
钱皇后亦颇感头疼,自家嫡出的姑娘去做侧妃,她也着实有点说不出口,可是,钱家也没有适龄的庶女了……
儿子成婚已十五年,跟前却一直没养大的后嗣,之前生下的小孙子,一个个都很蹊跷的夭亡了,如今新太子妃祝氏和侄女虽都有了身孕,可是男是女却尚不知晓,就算生出来孙子,她着实害怕会不小心再夭了,不是她想咒自个儿子,实在是前头的六个孙子,都活生生的没了呀。
而四皇子膝下已有两子,府中又有怀着身孕的妾室,最关紧的是,皇上丝毫没有让四皇子离京的意思,长此下去,太子的储君之位实在岌岌可危,如今五皇子长成,瞧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有意留他在京,本想将彩蝶给他做了正妃,算是多做一份打算的拉拢,哪知皇上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拍案订下了南氏。
唉,她也实在没办法了,儿子一直没有平安长大的子嗣,她实在是忧心啊,只要彩蝶进了五皇子府,想办法除掉南氏,再将她扶正就是了。
南姗不知钱皇后正弯弯绕的心思,只是觉着很奇怪,好来事的婆婆爱给儿子塞小老婆,这个现象很常见,可哪有新媳妇进门才十来天,就急乎乎的送人,还一送就要送个侧妃,她要是一、两年没生娃,送个侧妃倒还靠谱些,可这才十几天啊,这到底是在搞毛啊。
被南姗态度温顺询问的钱皇后,正不知如何应答才不失体面,火气又噌噌噌上来的钱太后,索性直言了:“五皇子到底是皇室子孙,岂有守着一个婆娘过日子的道理?他之前房里没个人,你又总会有不方便服侍他的时候,难道能让五皇子时不时就委屈着?哀家有个侄孙女,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与五皇子也相熟,便给五皇子做了侧妃吧,你可有异议?”
☆、第137章
搞了半天,居然要给小五同志弄个钱小姐!!!南姗觉着钱太后脑子真是秀逗了,你到底是厌恶小五同志啊,还是讨厌你那位侄孙女啊。
南姗几乎想怪叫一声,又努力忍下,低垂着长长的眼睫毛,慢吞吞道:“皇祖母的侄孙女,自然是极好的,不过,钱小姐身份金贵,哪里好为人妾室呢?”说完,眸光又继续飘向钱皇后,浅声问道:“母后,殿下若纳侧妃,需您点头同意,您可愿让钱小姐入府做妾?”
最后的‘做妾’二字,咬音讥柔。
又被南姗踢来皮球的钱皇后,再次有点语塞,若说不愿,岂不当面打太后的嘴巴,若说情愿,堂堂一国皇后的侄女却做妾,确实要笑掉人的大牙——归根结底,若是太子膝下早早有所依,她又何必如此绞尽脑汁想这种后路,老天爷呀,你为何要这般捉弄她。
钱皇后正左右为难之际,太后又很给力相助的替她训斥南姗:“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哀家说什么,你只用照做就是,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五皇子迟早都会纳侧妃,难道皇上皇后还会阻拦不成,既然你同意,那这事就这么订了,待礼部年后选好吉日,便行纳侧妃之礼,哀家可告诉你,你若敢欺辱亏待哀家的侄孙女,哀家可是不依的,哼。”
人生如戏——南姗又长了一回见识。
太后如此行事作风,南姗再和她对话下去,估摸不是被骂口是心非,便是被责不能容人,应对胡搅蛮缠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stop对话,遂温声依从道:“孙媳听皇祖母的吩咐便是,那过会儿,孙媳便将此事告诉父皇和殿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钱皇后眉心一跳,忙开口阻拦道:“不可。”
南姗目光柔静地望向钱皇后,温声问道:“母后是说,不可让钱小姐入府做妾呢,还是说,不可将此事告诉父皇和殿下呢?”
彩蝶定是要送进五皇子府的,可现下时机不对,皇上正为娘家兄弟之事生气,又还没申斥责罚大事化小,不知怎的,她心里总有一些不安,似乎暴雪欲来的感觉,让彩蝶给五皇子做侧妃,本是过完年之后的打算,太后怎么偏这会就提出来了……钱皇后勉强扯出一抹慈和的笑容,温声道:“皇上国事繁忙,就别拿这些小事打扰皇上了。”
——皇后的侄女去做妾,皇子要纳侧妃,原来都是小事啊……南姗嘴角一翘,很柔顺的应下:“儿媳受教,那儿媳只与殿下说就是了。”
余光之中,南姗瞧到钱皇后皱了皱眉,心下冷笑,皇帝不让她去说,怎么,连萧清淮也不许说么,再有,南姗感受着四下投来的目光,她就不信了,哪怕她不说,就没别的人给皇帝打小报告么。
对于要将侄孙女送进五皇子府的事,南姗既没哭闹不止,又未狡辩不愿,钱太后一身的威风没处发,瞧着一屋子的人,几乎个个都碍眼,遂摆了摆手:“哀家倦了,都下去吧。”
离开慈宁宫后,南姗收到一圈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同情目光,庆王妃段氏轻声感慨:“五弟妹才新婚,太后娘娘这般行事,委实是有些太委屈弟妹了,不过,五弟妹呀,听嫂子一句劝,既进了皇家的门,做了皇家的媳妇,有些委屈就得受着,等你熬上几年,慢慢也就习惯了。”
南姗耷拉着脑袋,没吭声。
齐王妃冯氏低声言道:“太后娘娘如今正值妙龄的侄孙女只有一位,听说那位钱小姐脸上长了白癣,有点坏了容貌,也不知是真是假。”瞧着南姗丽色逼人的绝色容颜,轻轻半笑道:“五弟妹生得这样好,想来就算那位钱小姐进了府,也争不到多少宠,还是放宽些心吧。”
南姗耷拉着脑袋,依旧没吭声。
彭氏说的语句最短,字数也最少:“五弟妹,五弟在前头呢。”
南姗抬起脑袋瓜,瞅到前头一棵雪花倾覆的梅树前,站着一个修长身材的俊秀少年,因隔得有些远,南姗瞧不清他的神色,只使劲眨了眨眼,不让发热的眼眶湿润,收回遥望的目光后,南姗对段氏、冯氏和彭氏福一福身,和声道:“各位嫂嫂,我先告辞了。”
一树鲜艳盛开的红梅,散着凛冽扑鼻的清香,萧清淮一双眼睛明若碎玉,粼粼的流色光辉,静静看了会南姗,才低声问道:“是不是很想打我几下?”
南姗缓缓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我想咬你的肉。”
萧清淮拉过南姗的手,满满的握在掌心,轻轻应道:“好,一会儿就给你咬,你想咬哪里,就咬哪里……到底怎么了?”
南姗抬起头,望着萧清淮温暖歉然的眼睛,嘟着花苞般柔嫩的唇瓣,道:“太后要将一个侄孙女许给殿下做侧妃,却不许我多问半句,我到这会儿,连那位钱小姐芳龄几何、闺名是甚还不知晓,太后还说,年后选好吉日就行纳侧妃之礼,若我敢欺辱亏待那位钱小姐,她老人家可是不依的,我便答应了,本想一块告诉皇上和殿下,让你们也高兴高兴,可皇后说这是小事,不能打扰皇上,我就只能给殿下一人说了。”
萧清淮微微一笑,捉起南姗微凉的左手,稍稍揉搓了几下,又朝上头使劲哈了几口热气,才道:“难怪你想咬我的肉呢……她说是小事,于我而言,却是大事,走吧。”
冯氏看得有点瞠目结舌:这就手牵着手高高兴兴走了?不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