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2 / 2)

段氏随二皇子萧清远离京就藩时,那时的五皇子还是个幼童,人人避之如蛇蝎,这十多年来,他们能回京的次数寥寥,便是回京了,要么压根见不到五皇子,要么见到了,也是一幅冷淡寡言的神色,何曾有过这般活生生的人气儿。

彭氏微微有些失神,夫婿一心筹谋大事,在皇子府中,给她嫡妻的尊重和权利,就算她膝下尚无嫡出儿子,地位依旧稳固,内里是何缘故,她心知肚明,婆婆为了夫婿能多开枝散叶,送了夫婿不少好生养的宫女,她面上贤惠大度,无数的黑夜里,却在悄然流泪,她与夫婿成婚六年,关系一直和睦,可也仅限于和睦,他何曾有过怕她雪天摔着,不顾他人眼光的扶着她,又何曾有过因她手冷,亲近的揉揉搓搓哈过热气,面色从来温文尔雅的夫婿没做过,而那位冷清寡默到极致的五皇子却做了,还做得那般自然而然。

被太后很蛮横的逼着纳侧妃,南氏虽然有细微的愤怒,却一直冷静自持的答话,想来是吃过什么定心丸,不然,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才成亲就遇到这种事,哪来的镇定之态,依她的观察和了解,五皇子肯定不愿纳钱氏之女为侧妃,太后行事说话依旧让人恶心的粗暴直白,却难得占了一回理,是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不过,五皇子在皇宫中一直是个很另类的存在,皇帝在某些方面很疼爱他,若是他不情愿,太后却非要成事,这件事结果会如何,还真的挺难说。

被苏有亮领进御书房的南姗和萧清淮,规规矩矩向皇帝行了礼,然后,萧清淮出声回禀道:“父皇,皇祖母要把钱小姐给儿臣做侧妃,可儿臣不喜欢她,儿臣只喜欢姗姗一个人,儿臣说过以后不会纳妾,只想和姗姗过一辈子,实在不愿做言而失信之人,求父皇成全。”

低着脑袋的南姗微抽嘴角:小五同志,你好直白。

让南姗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皇帝的回答,相当相当简练:“知道了,你们出宫回去吧。”这就完了?

坐上出宫马车的南姗,还有点没回过神,于是向小五同志虚心求教道:“殿下,皇上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啊。”

说实话,她和皇帝老爷不太熟,猜不出这三个字的背后,所持到底是何态度,毕竟,皇子不纳妾的现象,真的挺罕见,严格来讲,睿王其实也没纳妾,但没有名分的通房却也有几个,嗷,该死的古代婚姻制度。

萧清淮抱着南姗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讥言道:“太后早先连面都不愿见我,又逼着父皇将我迁出皇宫五年,如今却要把她家的姑娘给我做侧妃,傻子都知道她没安好心,别说是给我当侧妃,就算来做扫地丫头,我还嫌脏了我的地呢!”

听这话的意思,那皇帝应该就是反对意见了,可是:“皇上素来仁孝,若是太后执意要将钱小姐给殿下做侧妃呢,那皇上岂不是很为难……”

萧清淮缓缓蹭着南姗的面颊,轻声道:“傻姗姗,你别多想了,我对你说过的话,自然永远作数的。”

南姗想了想,小声问道:“殿下,那我以后要是……真的无福生养,那该怎么办呢?”

萧清淮有点黑线:“那个老婆子咒我们就罢了,你怎么自个咒起自个了,你还是怕我会纳妾是不是……”狠狠亲一口南姗的脸颊,有些气闷道:“我刚才都那样和父皇说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么?你爹能一辈子只陪你娘,你就不信我也能一辈子只陪你么。”

南姗忙道:“我愿意相信殿下,就是被太后给气着了,殿下当时没在,太后简直快把我给气死了,我恨不得……恨不得……”

见南姗激动得语无伦次,萧清淮安慰道:“你不用明说,我也能猜到是什么场景,以后但凡她要送人,你尽管答应下来,我事后再给她退回去,咱们也反过来气她……至于孩子的问题,我一点也不着急,你自己还是个爱玩的孩子呢,我听说怀孩子太早容易伤身子,待过个两、三年,等你满十八岁了,咱们再开始养孩子。”

“……真的么?”在古代生娃儿,南姗一直觉得很恐怖,尤其这里的女孩子们,差不多十五、六岁就成婚生子,她一直都有点接受不能,十八岁嘛,这个年纪还差不多,只是:“估计又该有许多流言蜚语了……”

萧清淮低低一笑:“咱们俩的流言蜚语还少么,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理他们做甚么……噢,对了,你方才不是说想咬我么,想咬哪里?”

南姗笑嘻嘻地抱着小五同志,容颜如花般栩栩如生:“本来是气得想咬人,现在我已不生气了,就不咬了。”

☆、第138章

南姗与萧清淮乘车归府后,停了小半晌的雪,又密密麻麻飘落下来,南姗接了几朵洁白晶莹的雪花儿,触掌即消,只留下几点冰冰的凉意,半歪了脑袋,笑得一脸明媚俏皮,似乎已全然忘了皇宫中的不愉快:“殿下,又开始下雪了,咱们去花园里踩会雪吧。”

萧清淮眉目舒展,声音是融融的温暖:“就说你还是个爱玩的孩子,你偏跟我狡辩,我好容易给你捂热的手,你不说好好揣着,还露出来接雪玩儿,生怕凉得不够快啊……”携了小妻子白皙纤纤的手掌,再道:“小姑娘家家的,身子不耐冻,早上才打了几个喷嚏,这么快就忘了,别是染了风寒才好,现在,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屋里,好好暖和着吧,等天放晴了,咱们再去花园逛会儿。”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呃,那还是回屋吧。

南姗出嫁后的日子,若除开每次的皇宫一游,基本算是称心如意,小五同志千依百顺,府中下人恭敬有礼,又没有妾室通房碍眼,啧,她这算是掉进福窝窝了么……

天色刚刚抆黑之际,南姗与萧清淮已用罢晚膳,云芳吩咐人撤了杯碗筷碟,又指挥夏桂夏枝铺床燃香,一切收拾妥当后,便福身告退,南姗捧着孙正英送来的各处庄子佃户名单,映着明亮的灯烛,才粗粗翻扫了几页,已被小五同志拈指夺走,顺手扔到雕着如意海棠的炕桌,然后弯腰抱起南姗。

南姗双臂拢圈着萧清淮的颈子,嘟嘴道:“殿下,我在做正事呢。”

萧清淮眉如春风,嘴角微微勾翘而起,低声戏谑道:“那个算什么正事,天色已晚,你陪我早早歇着,这才是正事。”

南姗默默低垂下眼睫,红了脸小声提议道:“……殿下,咱们今晚能不那个么?”萧清淮先生,你稍微节制点吧。

萧清淮轻轻失笑道:“不能哪个?”

南姗抬脸,瞪眼——装什么糊涂?

萧清淮抵了抵南姗的额头,低声道:“今晨起得本就早,又在宫里待了大半日,我怕你累着,想让你早点歇着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南姗瞬时大囧,敢情是她自作多情了么,不由变成一只缩头乌龟,将脸深埋到小五同志的肩头,回到温暖和融的卧房后,南姗卸了钗环,换好寝衣,和萧清淮一人钻一床被褥。

静悄悄的夜里,房外簌簌的风雪声依稀可闻,被小五同志连人带被搂着的南姗,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只一小会儿,被窝内便扒进去一只手,不老实的摸来摸去,南姗拿手去阻挡,拉长着声调低唤道:“殿下……”

有浓热的气息喷到南姗脸上,锦绣团帐外灯光朦胧,只听萧清淮语气亲昵:“乖宝贝,我突然记起来,你今儿个有歇午觉,现在应该不太累……”

“所以呢?”南姗语调幽幽的问,话音刚落,一个温热的身子便滚了进来,紧紧密密的贴压在身上,南姗搂住在脖间乱啃的脑袋:“殿下又说话不算话……”萧清淮低低的笑:“真是傻姑娘,有哪个男的会在自己媳妇跟前当柳下惠呀……”

屋内渐渐春情似火,热情无边,浑身滚烫的南姗,发觉萧小五同志悟性极高,不过几日的尝试经验,已能把两人的和谐生活调配的挺和谐。

这头的新婚小夫妻,在锦绣被丛里纠缠欢爱,弥漫出一股浓温郁暖的气息,而风雪之夜的皇宫里,却有人跪在茫茫的寒雪之中,直被纷纷扬扬的大雪覆成了雪人。

腊月初十的午后,皇帝萧元德突然传召钱三国舅、钱三夫人以及其女钱彩蝶入宫,簌簌飘落的鹅毛大雪中,正搂着美妾吃酒作乐的钱三国舅,只能撇下娇滴滴的美妾,领着老婆和女儿入宫面圣。

三人被引至皇帝处理朝政的御书房,跪地叩拜后却未被允平身,钱国舅再目中无人,也不敢随意起身,只能老老实实跪趴着,不一会儿,只觉膝盖发疼,腰酸背软,难受的要死,偷偷抬起眼睛,只见宽长的御案后头,皇帝正在埋头批奏折,似乎忘了他们一般。

待皇帝终于搁下御笔,从御案后挪步至三人跟前时,钱国舅的膝盖因跪的太久,早已失去了知觉,老腰也再撑不住的摔躺在地,又十分艰难的爬起,朝站在身前的皇帝表哥磕头,可一张嘴说话,便散出一股子刺鼻的酒味:“微臣失态,请皇上恕罪。”

皇帝瞧了一会体型臃肿的钱三国舅,没搭理他,只脚步一抬,宝蓝色绣龙纹的靴子已走到钱彩蝶眼前,钱彩蝶想是心里忐忑惧怕,身子微颤间,头上发钗垂着的珍珠流苏,发出珠圆玉润的声响。

“太后有意将你许给五皇子为侧妃,你心里可愿意?”萧元德在钱彩蝶眼前静站片刻后,语气淡淡的说了第一句话。

钱彩蝶自幼娇生惯养,何曾这般长时间跪地过,此刻跪的浑身不自在,却不敢喊冤叫屈半句,听到头顶皇帝姑丈的问话,低着头细声细气答道:“臣女愿意听从太后娘娘的安排。”

萧元德再道:“撇开太后的意思,朕想知道的是,你自己心里是否愿意?要说实话。”

钱彩蝶咬了咬唇,她若答不乐意,兴许皇上会顺水推舟,真依着她的意思,可五皇子那般俊秀清雅,她心仪许久,早有想嫁给他的念头,但是之前,皇上既不允她做太子妃,也不允她做五皇子妃,太子娶了祝氏,五皇子又娶了南氏,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她就再没可能接近五皇子了……

心思电转间,钱彩蝶嘴里已小声应道:“臣女心里……也愿意。”南氏克死她六哥,害她三哥入狱,又抢了她喜欢的心上人,她早……恨死她了,只要能进五皇子府,她有太后和皇后的扶持,迟早能成为五皇子的正妃。

萧元德眉宇未动半分,只继续道:“朕已问过五皇子,五皇子说不愿纳你为侧妃,你可还愿意入五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