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双手抱臂, 颇为轻松地笑道:“原来他是你徒弟, 只是不中用了些。”
说着看了那人一眼,扬眉笑道:“我竟差点没认出来,若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就是万毒手严坤罢!”
那人神色隐隐有些怒意,只阴沉沉地笑道:“你这丫头看起来年岁不大,眼力倒也不差,只是可惜,今日便要死在这里!”
长亭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口中冷冷哼声道:“是吗!”
说完伸手一把把剑拔出,只听铮然一声,长亭剑指那人,体内劲气不断攀升,只听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竟叫我遇上了你!”
说完身随剑走,便如一阵风般掠至严坤面前,手中的剑如水银泻地般挥洒开来,一时间剑光四射,竟与雪光无异。
严坤想不到对方一个小丫头竟敢强攻过来,甫一动手,便是这般雷霆万钧的攻势,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忙展开功夫接起了招。
谁知不过两招,他心中更是吃惊,这个小丫头剑法空灵,招招如天马行空般,丝毫没有匠气,便是与他过起招来,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虽功力深厚,临敌经验丰富,可遇上长亭这般不要命的打法,竟有些束手束脚。
他心下忽然闪过一个人,不禁恨意上涌,冷声喝道:“何浪是你什么人!”
长亭手上丝毫不缓,口中冷冷回道:“劳你挂记,正是家师!”
严坤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竟是他的徒弟!今日便叫他也尝尝丧徒之痛!”
长亭嘴上丝毫不弱,只听她嘲笑道:“这滋味您还是自己受用罢!”
严坤心中杀气大盛,他本存了轻视之心,需知他年岁长了长亭一倍,论内力雄厚处,莫说一个小丫头,便是江湖上也难找出几个匹敌的。
谁知今日竟遇上这个小丫头,剑法古拙却如羚羊挂角般毫无形迹,竟生生逼得他只能见招拆招,果然是那人的徒弟!
长亭将心境提至纤毫不染的境界,手上却毫不留情,对方功力深厚,硬拼内力自然不智,长亭将劲气聚于剑尖,务要以凌厉的剑招伤及对方的筋骨。
对方似乎也明白她的想法,见招拆招间,飞速闪动身形,避开长亭无处不在的剑气,使的却是以快打快的办法,脚下如钉子般钉进地下,整个人如芦苇一般,在长亭森然的剑气中摇来摇去,似是不能支撑。
可长亭却知,对方看似落于下方,实际上却是觑准了长亭功力及不上他,根本无法长久地维持这般凌厉的攻势。
他此刻一步不退,若是一退,气机牵引下,只会引来长亭暴风骤雨般的狂攻,便是如他,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所以他打定主意,就这般消耗长亭的真气,只待她真气不济的那一刻,再疯狂反攻,一举拿下。
长亭冷哼一声,身上的衣衫头发皆无风自扬,这是她玄功催动到极致时的表现,剑气便如飞刃般有如实质地挥洒出去,激得地上的雪花纷纷上扬至空中。
一时间,赵权在树上只看见两人仿佛被一个大大雪球包围,两人的身形在其中飞速闪动,劲气与劲气相击的声音激得两人身边的雪四处飞散。
赵权紧紧地盯着那团雪球,却分辨不出其中长亭的身影,忽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围绕两人的雪球似是被炸裂开了一般,雪花漫天散去。
一人“啊”地一声惨叫,接着便是长亭的闷哼声,赵权再也按捺不住,飞身往树下跳去。
只是此树甚高,他轻功又不行,赵权把心一横,直直往下落去。
眼前人影一闪,一人飞速过来,将自己拦腰一抱,堪堪止住了他的下坠之势,赵权只觉得身入飞羽,轻飘飘地随那人落了地。
赵权心下大喜,抱住自己的除了长亭还有谁,可还未及他出声,两人甫一落地,就听长亭的声音闷闷地在耳边响起:“快走!”
说着便就势抱着他飞速往前掠去。
长亭带着赵权约莫行了数里,赵权却觉抱着自己的身体忽然一软,两人直直落了地。
赵权大惊,忙反手抱住了长亭,稳住了两人的身形,口中急问道:“你怎么了?!”
长亭身子一软,便倒在了赵权怀中,赵权慌忙抱住她,却觉怀中的人竟似没有一丝生气。
赵权抱着长亭就势坐下,只见长亭脸白如纸,气若游丝,竟还隐隐泛着青色,嘴微微张了张,似是想说话,口中却忽然喷出大口鲜血,嘴唇动了动,赵权只辩出她口中说的两个字,“快走!”
说完一声闷哼,又呕了口血。
然后只见长亭双眼一合,软软地倒在了他的身上,再无知觉。
赵权又急又痛,将长亭紧紧地抱住,为她抆了抆嘴边的鲜血,心中深恨自己的无能,却不敢耽误,负着长亭便往小孚河奔去。
如今,只有到了河边,或许会有一丝生机!
赵权虽不能像长亭般自如地高来低去,却也知如何惑敌,几次利用地形做出假象,又多次改变路线,如此追兵下,竟真让他逃了过来。
耳中已经能隐隐听到河水奔腾的声音,赵权心中大喜,后面追兵还未追来,他们或许能在河边找到活路。
赵权负着长亭,他伤势本就并未痊愈,如此急行奔走数十里,赵权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幸好天色已黑,夜色的掩映下,两人又多了些胜算。
赵权伸手为长亭抆了抆脸上的血污,又为她理了理额发,眼中尽是柔情怜惜,喘了几口粗气,辩着方向往河边奔去。
却感觉颈边的人动了动,只听长亭的重伤的声音响起,“我们到哪儿了……”
赵权大喜,却不敢放慢脚步,侧了侧头,却与长亭脸贴着脸,只听他道:“前面就是小孚河了,若我们能在河边找条船,便有出路!”
长亭低低地咳了两声,然后小声地“嗯”了一声,似是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权侧了侧头,却看不见长亭,心中却怕起来,长亭这副模样竟与她上次受伤时一般,想着心中一紧,脚下却更快了起来。
天色已经黑尽,山林路途崎岖,赵权又不似长亭般目力极好,现下负着长亭,走得越发艰辛,时时脚下踩滑,赵权总是先护住长亭,自己却被山石荆枣划得满身是伤。
赵权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往前走着,顾不得身上早已脏污狼狈不堪,也顾不得手足上的伤,满心满眼里只想着要带长亭走出去。
山林寂静,耳边只听得远远传来的鸟鸣声,仿佛世间就只剩他们两个似的,仿佛这条路要走到天荒地老,赵权心中从未如此坚定,他只想带着长亭离开这里。
河水奔流的声音越发的大,赵权隐隐都能看到水面反射的月光了,他心中一喜,侧了侧头,柔声说道:“长亭,我们就快到河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