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陆红英看得发笑,“鬼机灵,你二叔四叔不像建国爷爷有钱,可没钱给你们买糖。”说完转身,看陆明文挑着草绳子,她蹙了蹙眉,“是不是没找到换草绳子的地方……”说到一半,注意到草绳子不似清晨挑出去时的光滑干净,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们跟人打架了?”

陆明文摇头,四周望了望,“妈呢?”

“在柴篷收拾呢,二哥,咋弄成这样了?”陆红英忍不住好奇。

薛花花扑了身灰,听到陆红英和陆明文说话,拍了拍头上衣服上的灰,边拍边往外走,见陆明文挑着扁担,垂头丧气的站在院坝里,她问,“咋的了?”

依着陆明文意思是说自己在路上摔着了,真听到薛花花问他,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喉咙堵得难受,陆建勋也红了眼眶,张嘴就把城里的事儿说了,义愤填膺道,“要不是二哥挡着,我非让他们赔我钱不可,明明他们家的娃儿撞着人,还怪我们。”

想到好好的事儿弄成这样子,陆建勋憋红了脸。

“把扁担搁下,先去灶房吃饭,吃完了出来帮着挽柴,其他事儿忙完了再说。”薛花花没骂人,转身回柴篷继续整理柴火,木棍竹竿堆左边,挽好的柴堆右边,中间不留点间隙。

柴篷里的柴,忙到天黑才忙完,草草吃过晚饭就烧水洗澡。陆明文和陆建勋没挨骂,浑身不舒服,尤其薛花花不让他们搓草绳子,两人更是惶惶不安,待薛花花洗完澡进屋,兄弟两赶紧拥了上去,“妈,要不还是搓草绳子吧,下次交给建国叔,请他帮忙跑腿。”

“不搓了,剩下的留着明年有用。”薛花花拧干了毛巾抆拭头发,全家老小共用条毛巾,她抆得差不多了,又递给要去洗澡的陆红英,唤陆明文和陆建勋在灶台前的凳子上坐下,边烧火,边与两兄弟说道,“稻草和麦秆留着明年请人修补房子用,这批草绳子卖不出去不怪你俩,对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四弟打了其中个人他们也没还手。”

薛花花拧眉,训斥陆建勋,“别什么事都想着打架,人家不还手就是了,真围着你揍顿狠的,吃亏的还是你,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我还要和你说几次你才听啊?”

“我看他们把咱家的草绳子踩脏了心里着急吗?”

“着急也不能打架,摆事实讲道理,讲不通再说其他,你要先动手,有理也变成没理了。”薛花花严肃的教育他们,“打架是犯法的,公安把你们抓进去你们都没话说,以后遇见事多想想。”

陆建勋委屈,“我讲道理他们不听哪,别看他们骑自行车吃供应粮,不讲道理得很,撞到人还想我们赔自行车,买自行车要工业票,咱哪儿来那玩意。”家里的铁锅菜刀都是早些年留下的,裂口子了就找会补的人补两下接着用,一辆自行车都够他们买几口锅了。

“他们不讲理就没办法了吗?要是没办法,你们咋好端端的回来了?”

陆建勋想了想,“那个公安问我们是哪个公社哪个村的,他是不是认识建国叔啊。”要不是看陆建国的面子,咋突然不跟他们计较了?

陆明文插话,“他们好像是怕后来的几个人,你没看他们跑得很快吗?”

“什么人?”

陆明文不认识,大致形容了遍穿着长相,薛花花叹了口气,“害怕是自然的,多少人都遭他们手里了,建勋打人不对,明文也有错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没做错事就不能低头,一旦低了头,以后再遇见同样的事儿首先想到的就是退缩,次数多了,连活着的尊严都没了。”

“妈,我记得了。”陆明文应了声,想起罗梦莹帮他们忙的事儿,一并告诉了薛花花,“罗知青怕我们回来挨骂,说给钱把草绳子送她,我没答应。”

“不答应是对的,不能因为人家有就占人家便宜,草绳子明天中午晒晒,抱进灶房当起火柴烧。”

陆建勋始终不服气,“妈,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咱咋办?”吃了亏,不报复回来,他恐怕睡不着。

薛花花笑,“还想着了,你想想,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陆建勋垂眸思考好半天都想不出应对之策,旁边沉默的陆明文也兀自想办法,薛花花不急着开口,等兄弟两都摇头说不知道的时候,她才慢悠悠说道,“想要不被人讹诈上就得先讹诈人,你们想想,明文遭自行车撞到的瞬间就倒地不起,会是什么结果?”

陆建勋眼神一亮,“二哥被她们家娃儿撞了,得赔医药费。”

“对啊,事情不就了结了?”甭管最后结果咋样,先跳出来喊疼才能引来同情。

“万一去医院检查没伤怎么办?”陆明文又问。

“倒地上就喊脑袋疼,检不检查得出来是医生水平有限,你说你脑袋疼,其他人拿你有什么办法?”医学水平本就不发达,脑子有病谁都说不清楚,便是医生都不敢下结论说你没病。

陆明文和陆建勋算是开了眼界,陆建勋抵陆明文,“姜还是老的辣,以后遇着这种事还得问妈。”

陆建勋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隔天就要去县城找人算账,被薛花花骂了顿,“我和你们说的办法是让你们讹诈人的吗?心思不用在正路上,早晚得进监狱,还不赶紧翻开本子写作业?”

陆建勋只得按耐住报仇的心思,专心跟着薛花花学习,薛花花讲课的速度很快,无论语文还是数学,大致就是把课文上的字念两遍,其余时间留给他们自己消化,多亏罗梦莹留下的本子,几兄妹才找着事情做,否则光是看书背书练课后题,他们真怕自己会跟无头苍蝇似的没有目标。

年前最后次考试,陆红英和陆明文考得最好,以押题取胜的陆德文被陆建勋以两道题碾压,除了陆德文,全家都很高兴,多分到两块肉的陆红英跟陆明文笑得无比灿烂,“大哥,你猜不到妈会喊知青房的人出题吧,算不算阴沟里翻了船?”

陆德文撇嘴,把碗里的红烧肉赶到旁边,快速刨饭,郁闷得不说话。

起初他就想过考试会考哪些题,薛花花哪怕天天学习,脑子也没他们转得快,尤其数学,薛花花要费很长时间才算得出结果,有时候不见得是正确的,他们的作业是他们互相检查的,答案相同算正确,答案不同的重新做,把步骤仔仔细细写在本子上讨论,对还是不对明明白白的检查得出来。

他觉得以薛花花的水平,语文历史地理还好,数学题的话多半会把罗梦莹留的作业稍作改动,所以他抽时间把罗梦莹留下的数学题大致的浏览遍,翻书对照出现次数最多的重点,重点记那几个板块的知识。

却不想,薛花花把课本拿给知青房的知青,请他们出题。

考试题目当真是一言难尽,几乎都是罗梦莹讲过但作业上没怎么出现过的内容,陆德文是悔不当初,偏陆建勋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哥,保持猜题,等明年罗知青回来你就能翻身了。”

陆德文咧着嘴呵呵笑了两声,笑容别提多僵硬了,陆建勋笑出了声,低头夹碗里的红烧肉,薛花花为鼓励他进步大,多分到了一块,他碗里就有两块红烧肉,甜糯糯的红烧肉,入口即化,比任何人做的肉都好吃,他问薛花花,“妈,以后还做吗?”

“你们要是表现好,以后还做。”薛花花把红糖汁倒进西西碗里,筷子搅拌两下让西西自己吃,东东看得心慌,也伸手抓筷子,只是他不会握筷子,毫无章法,饭喂不到嘴里不说,还撒到桌上,薛花花拿过筷子喂他,柔声道,“东东要是表现好了,奶奶以后也奖励你多吃。”

东东拍掌,指着碗里的饭,“吃,吃,东东吃。”

别说陆家喜欢红烧肉,李雪梅爷爷也爱吃,听说是扫盲的人家送的,他说什么要回礼,让李雪梅好好教他们,食不果腹的年代,难得有人肯用功学习,将来环境好了,国家建设需要他们这种人,哪怕他落到这种境遇,他的心思仍在国人的教育水平上,也是当年他做主送雪梅爸爸出国深造,本是想学更多的知识回来,没料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有机会真想见见你说的薛婶子,她该不会是城里哪个老同事的妻子吧?”李家遭了秧,身边好多亲戚同事都把妻儿送去了乡下,能避几年是几年。

陆明坐矮凳子上搓衣服,见李雪梅不吭声,回道,“爷爷,她是我们陆家的婶婶,没进过城的,她啊,厉害得很呢,几个生产队说起她就没有不害怕的,咱队长受他影响要求全生产队的人扫盲呢。”

说起生产队扫盲,在丰谷乡公社来看又是桩大事,其他生产队纷纷想效仿,奈何下边社员不给力,抱怨干活都累把人累得半死了,哪儿有精神扫盲?因此其他生产队的队长空有心而力不足。

“你们说去年抓小偷也是她家开始的,她就不怕小偷报复啊?”去年冬天李雪梅挺着大肚子,没有来农场探望李老爷子,以致于李老爷子对生产队的事儿好奇不已。

“怕什么啊,薛婶子厉害得很,小偷怕得不敢来咱生产队哪儿敢报复她?去年小偷抓完了,今年各个生产队都太平得很,冬天走哪儿不用担心被小偷惦记上。”说起薛花花,陆明满脸自豪之色,老爷子旁边还坐着几个同来农场改造的老人,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敢相信薛花花这把年纪还有如此积极向上的心,就拿他们来说,来农场后都没当年埋头苦干的精神了,过一天算一天,混日子罢了。

“他们学完初中课程了吗?”

陆明瞄了眼李雪梅,笑着说,“正学着呢,学到哪儿我也不知道,得问雪梅,她教的。”

李雪梅回过神,“差不多快完了,我看婶子的意思,是要他们把高中的课程学完的,到了高中,我估计没法教他们。”她高中时家里出了事,压根没认真学,教陆德文他们的话,恐怕有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