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定了。”顾蕴笑着点头,夫妻两个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定了下来。
次日顾蕴果然借口身体不适,没去景仁宫请安,只打发了人过去告假,让自昨儿起便憋了一肚子火,只等着顾蕴来后便冲她发泄的宗皇后越发怒上加怒,顾氏如此善妒成性,不将她这个母后放在眼里,真当她治不了她是不是?
待打发了来请安的一众妃嫔后,即叫了吴贵喜和其他心腹来,商量要如何据此放话出去,让满皇城甚至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妃是何等的善妒不容人,又是何等的不恭不孝,这样的人,如何配做太子妃,堪为满盛京女子的楷模?
只是吴贵喜出去一趟,话还没来得及放出去,倒先得到了一个消息:太子殿下此行下江苏,在当地纳了一名官宦人家的小姐,只不过先前太子返京心切,怕那位主儿身娇体弱的经不得颠簸,所以安排人护送那位主儿走在了后面,今日一早,人抵达了盛京,太子殿下自然要将其接过宫来,这会儿好多人都瞧见,轿子已进了东宫了。
“当真?”宗皇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惊喜之下,差点儿没打翻了旁边的茶盅。
吴贵喜忙说了一句:“娘娘仔细烫手。”
又将茶盅移开后,才赔笑道:“奴才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啊,实在是好些人都亲眼瞧见的确有一乘小轿进了东宫,去迎的人还是太子殿下跟前儿的冬至,可见太子殿下又多看重那位主儿。奴才还听说,那位主儿父亲品阶虽不高,只是区区一个七品知县,人却生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初太子殿下才见其第一次,便幸了她,可见太子殿下不是不爱美人儿,只碍于在宫里时太子妃太善妒,他又要倚仗显阳侯府和平侍郎府,所以不敢出格儿罢了,这不一离了太子妃,立时就忍不住了?娘娘就擎等着看好戏罢。”
宗皇后嗤笑道:“本宫就说,这世上有不偷腥的猫么,顾氏就算生得再好,那个婢生子日日对着,也要生厌,他若真能守着顾氏过一辈子,本宫反倒服了他,果不其然,这么快他便忍不住了,也不知顾氏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本宫真想立时亲去一趟东宫,好生欣赏一下顾氏是何等的欲哭无泪呢!”
吴贵喜赔笑道:“娘娘何必贵脚踏贱地,明儿太子妃过来请安时,您不就可以就近欣赏她的悲愤与憔悴了?这会儿去瞧,她还能勉强遮掩一番,今夜过后,她纵再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又黑又肿的眼圈哪。”
“你说得对!”宗皇后点头,“本宫明儿再欣赏也是一样,倒是那个新人长什么样儿,你回头设法安排人瞧瞧去,知道了那个婢生子好什么调调,以后本宫也好朝这个方向挑人,胡氏徐氏几个,原本瞧着倒都生得一副漂亮机灵样儿,谁知道却这么不重用,都半年多了,愣是一个都没勾得那个婢生子去她们屋里歇过,白费了本宫一片苦心!”
吴贵喜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宗皇后不悦的睨他一眼:“你跟本宫几十年,旁的没学会,倒学会卖关子了,有什么话还不快说,非要本宫动怒才高兴么?”
吴贵喜赔笑着应了一句:“奴才不敢。”
这才压低声音道,“奴才想着,便是我们知道了太子殿下好什么调调,以太子殿下对景仁宫的防备,只怕也是不会碰娘娘赏下的人的,胡良娣徐良娣几个,哪个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太子殿下未必就不喜欢,可就跟知道越是漂亮的蘑菇越是有毒一样,他瞧着再喜欢,也是绝不会去吃的……所以与其再去大费周章的挑人,倒不如想法子将那个新人变成我们的人呢,未知娘娘意下如何?”
宗皇后闻言,就想到了早年自己曾对宇文承川动过那么多次手,可宇文承川依然好好儿的活到了今日,可见他对她、对景仁宫的防备有多深,当初他小小年纪心眼儿已那么多了,何况如今,偏她一直在误区里打转,若非吴贵喜壮着胆子提醒她,她还想不到这一茬儿。
因缓缓点头咝声道:“你说得对,他防本宫已快成本能了,怎么肯碰本宫赏他的女人?倒不如想法子将那个新人变成我们的人,你且尽快去把那个新人的一切都弄清楚,回头本宫见过稷儿后,再从长计议。”
吴贵喜忙恭声应了,自退下安排去了。
余下宗皇后想着崇庆殿这会儿不定是何等的剑拔弩张,顾蕴不定是何等的恼羞成怒,简直忍不住要大笑三声,自宇文承川回宫后便一直处于狂躁的内心,总算平静了不少。
然而彼时的崇庆殿内,宗皇后臆想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局面却并没有出现,反而安静祥和得出奇,因为顾蕴一直在盯着秦良媛,也就是宇文承川的新“宠妃”看。
眼前这个生了一张尖尖瓜子脸儿,细长双眼,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娇弱得让人生恐自己呵气大了,就将她给吹走了的人,真的是腾骥卫的人,而不是宇文承川哄她的?
顾蕴已经拿质疑的目光看过宇文承川不下十数次,宇文承川也已肯定的冲她点过十几次头了,她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腾骥卫那么强的地方,秦良媛看起来比她还柔弱,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见顾蕴还是只盯着秦良媛看,并不说话,宇文承川哭笑不得之余,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不用再看秦良媛了,她真的是腾骥卫的人,只不过她擅长的不是武艺,而是其他罢了,难道你一直以为,腾骥卫的所有人都武功高强,孔武有力不成?只要你在某一方面足够出色,腾骥卫的大门都愿意为你敞开。”
秦良媛也恭声道:“是的,太子妃娘娘,属下的确是腾骥卫的人,以后娘娘但有吩咐,属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这一开口,浑身那种柔弱的气息便都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干练与飒爽,倒是有几分腾骥卫应有的风采了。
顾蕴这才相信了她真是腾骥卫,笑道:“赴汤蹈火不至于,只消你替我对付一下东宫那些不安分的女人也就是了,你可别怪我大材小用。”对她自称‘属下’而非‘嫔妾’之举,尤其满意。
秦良媛忙道:“娘娘言重了,属下并不觉得娘娘是在大材小用。”
顾蕴点点头,又道:“你的屋子我已事先安排人准备好了,就在后面胡良娣的院子旁边,服侍的人我也已提前安排好了,你待会儿去瞧瞧,可有什么地方不中意的,只管告诉白兰紫兰,喏,就是她们两个,不出意外的话,你总得在那屋子住个三二年的,自然要住得舒坦了。口味方面,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也只管告诉她们两个,只要你好生办差,太子殿下与我将来都不会亏待了你。”
秦良媛忙一一应了,见宇文承川与顾蕴都没有旁的吩咐了,方给二人行了礼,随白兰一道,却行退出崇庆殿,往自己的院子去了,一路上自然少不得人躲在暗处偷看她,她却都只做不知,只娉娉婷婷的随白兰继续往前走。
宇文承川与顾蕴既然安心要在东宫树一个宠妃,秦良媛进宫的消息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不但不会藏着掖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阖宫上下都知道这事儿,反倒最好,所以冬至才会大张旗鼓的亲自去宫门外迎接秦良媛,又一路大张旗鼓的抬进东宫,有心人也才能这么快便知道此事,东宫若安了心要隐瞒什么,吴贵喜之流岂能那么快就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也所以,秦良媛人还没出崇庆殿,东宫的女人们已都知道太子殿下在江苏时纳了一名新人,如今人就在崇庆殿之事了,一时俱是什么心情都有。
对顾蕴的幸灾乐祸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原以为你这个太子妃在太子殿下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呢,以致为了你,连多看我们一眼都不肯,让我们进宫这么久,仍都是处子之身,却没想到,你在太子殿下心目中也不过尔尔罢了,他不碰我们,并不代表他就只会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他只是没遇上合适的人而已!
幸灾乐祸之后,随即便生出了满满的希望与斗志来,太子殿下既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爱重太子妃,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们也都有机会?从来两虎相争,都必有一伤,那她们可得抓紧这难得的机会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们得先弄清楚了那位新人,据说太子殿下已赏了其良媛的位份,她们可得先弄清楚她的底细才是,不然回头万一稀里糊涂的被卷入了她和太子妃的斗争中,甚至白白做了替死鬼,可就真是亏大发了!
于是方会有了秦良媛一出崇庆殿,便察觉到暗地里有人,还不止一人在偷看她这一出。
☆、第一百六七回 女人多了,是非也多了
不止东宫上下都关注着新入宫的秦良媛,后宫上下也是一样,东宫外面忽然就多出了不少“路过”,或是来找自己在东宫当差的亲戚同乡的人,门上的人虽黑着脸,却也不能不为他们通传,宫里娘娘小主们明争暗斗不绝,宫女太监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谁知道一个不慎就让什么人记恨上了?
门上的人是东宫的人不假,理论上其他宫的人都奈何他们不得,可他们也有亲戚同乡交好的人,不得不为自己在乎的人考虑。
以致果然不到傍晚,整个皇宫便都知道秦良媛的存在,甚至连她的来历家世容貌才情,也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一时幸灾乐祸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者有之,为顾蕴担心不平的人也有之。
只可惜很快就到各处宫门下钥的时间了,她们只能等明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才能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或者说是继续看好戏了,听说太子殿下晚膳便是在秦良媛屋里用的,晚间自然也会歇在后者屋里,也不知道这会子自入宫以来,便专房专宠的太子妃是个什么心情?
是夜的晚膳宇文承川的确是在秦良媛屋里用的,顾蕴还打发人赏了几道菜给秦良媛,言明是自己为她‘接风洗尘’的,弄得胡良娣等人很是郁卒,太子妃摆明了是个半点亏不肯吃,半点也容不得人的主儿,不然上午也不会把皇后娘娘新赏的美人儿都作践去扫地了,怎么会忽然间就变得这般大方了?
等用过晚膳后,宇文承川也的确没有自秦良媛屋里离开,而是早早熄了灯,胡良娣等人知道后,妒恨得差点儿没咬碎了一口银牙,听说那秦良媛是漂亮,却还是及不上太子妃,也就是说,与她们几个姿色在伯仲之间,怎么她就能勾得太子殿下这般宠爱她,却连看都不肯看她们一眼呢,她到底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子手段?!
她们却不知道,秦良媛屋里才一熄了灯,宇文承川便已跳窗出去,然后借着夜色的遮掩,回了崇庆殿去。
顾蕴正坐在灯下看书,瞧得他忽然跳窗进来,头发上还不慎沾了一片树叶,“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弄得这般狼狈。”
宇文承川脸色有些不好看,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该弄这劳什子宠妃的,弄得我如今有家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回了。”东宫虽是他的地盘,却只有崇庆殿,才是他唯一视作家的地方。
顾蕴起身踮起脚尖给他把头上的树叶拿掉,又给他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才笑道:“对比胡良娣几个由始至终的独守空房,你只要一月去秦良媛屋里两三次,她便已经是东宫实至名归的第一宠妃了,用两三晚不能正大光明的回崇庆殿,来省却大把的麻烦,我倒是觉得这门生意挺划算的。”
“你当然觉得划算,反正星夜翻墙跳窗的又不是你。”宇文承川瞪她,“我不管,你要补偿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