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2 / 2)

她说话时,宗皇后一直打量着她,满以为会见到一个画着浓妆,强颜欢笑的她,可她依然跟素日一样,不施脂米分也面色红润,气色大好,哪里有半分丈夫才有了新宠的怨妇样儿?

不由大是不甘,咬牙笑道:“你既说那秦良媛是个好的,自然是个好的,只是出身到底还是低了些,不然胡良娣也不会说她规矩松散了,可见的确有不足之处,你是太子妃,也该规劝着些太子,可不能将那秦氏宠上了天,得了闲也该多去其他人屋里歇歇才是,不然秦氏恃宠而骄,哪日连你也不放在眼里了,太子让人说嘴‘宠妾灭妻’很好听么?”

顿了顿,不待顾蕴开口,又道:“你也别说什么你劝不住太子,让本宫亲自与他说的话,你进宫这几个月以来,与太子有多恩爱是阖宫上下都看在眼里的,你也该像以前似的,拿出你太子妃的威风来才是,难道太子还能为了区区一个良媛,便下你的面子不成?他若真敢这么做,你来告诉本宫,自有本宫替你做主。”

言下之意,你不是挺有本事挺威风,一直专房专宠么,怎么如今忽然就认了怂?有本事就跟以前似的,拘得太子不往秦良媛屋里去,才真是有本事呢,就怕太子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再不肯给你这个脸面!

顾蕴如何听不出来宗皇后的言外之意,暗自冷哼一声,笑道:“太子殿下也就才在秦良媛屋里歇了一夜而已,凭谁也不能据此就说太子殿下‘宠妾灭妻’,母后尽管放心。”

宗皇后脸上的笑已几乎快要挂不住了,这个贱人小小年纪,到底哪来的这么好的忍功:“今日以前,本宫一直以为你容不得人呢,不然昨儿也不会那般作践本宫赏太子的那几个美人儿了,没想到倒是本宫误会你了,你竟这般宽和大度,本宫就说嘛,你也是世家名门出身,怎么会那般小家子气、不识大体?既然如此,你回去后便劝着太子雨露均沾罢,如今到了明年的这时候,太子也能儿女成双,皇上与本宫也能多添几个小孙子小孙女儿了。”

不劝太子雨露均沾,你就是小家子气,不识大体,善妒成性,这样的名声于一个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很好听么,你自己看着办罢!

顾蕴却是一脸的吃惊:“臣媳几时作践母后赏太子殿下的美人儿们了,不是母后说,让臣媳领她们回去‘洒扫服侍’的吗?臣媳是让她们先去洒扫了,可也有言在先,等洒扫得好了,自然就调她们去服侍,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宗皇后被噎得直喘气,谁不知道‘洒扫服侍’是宫里官女子和通房们委婉的代指,她装的哪门子糊涂!

顾蕴自不会与宗皇后客气,谁让她挑衅自己在先的,根本不给宗皇后说话的机会,又补刀道:“再就是母后说的,让臣媳回去劝太子殿下雨露均沾,请母后恕臣媳做不到,太子殿下是臣媳的夫君,是臣媳的天,臣媳只会爱屋及乌,不会牛不喝水强按头,就跟母后因为父皇喜欢妙贵嫔,就也爱屋及乌待妙贵嫔宽容有加,而不强迫父皇去别的母妃宫里一样,还请母后明鉴。”

言下之意,太子殿下愿意宠爱谁是他自己的事,他宠爱谁,她就喜欢谁,待谁好,反之,他不喜欢谁,不爱去谁屋里,她绝不会强他所难,因为太子殿下是她的天,她总不能逆天而行,宗皇后若实在要逼她,且先自己逼皇上去了妙贵嫔以外的别的妃嫔宫里再说。

宗皇后简直快要吐血了,顾氏这个贱人,生来就是为了气她的吗,那个婢生子到底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奇葩的?说来说去,都是益阳和向嫔母子弄的鬼,看她饶得了他们哪一个!

却也知道今日是占不了顾蕴的便宜去,她昨儿赏下的那八个美人儿,甚至之前的胡良娣徐良娣等人也都白费了,只要顾氏不再是专房专宠,便任谁也再不能诟病她善妒不容人,而你爱萝卜,他爱白菜,本就是人之常情,那个婢生子不去胡良娣屋里旁人也不能对他有半句二话,就算是寻常男人,还有去谁屋里不去谁屋里的自主权利呢,难道堂堂一国太子,反倒不如寻常男人了?

宗皇后只得恨恨的端茶打发了顾蕴和一众妃嫔,同时在心里恨恨想着,看来得加快将那秦氏收为己用的进度了,真让顾氏与她妻妾一家亲了,她上哪儿找挑拨那个婢生子与顾氏关系,分化那个婢生子势力的可乘之机去!

出了景仁宫,众妃嫔虽都对顾蕴是不是真对秦良媛如她所说的那般喜欢,又是不是真的能容下她很是好奇,很想上前与她搭几句话,看能不能探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但顾念着顾蕴的身份,还有她向来强势的作风,连皇后娘娘的面子她都不给的,何况她们?

到底还是不敢造次,各自行了礼,便坐步辇的坐步辇,三两结伴步行的步行,逐次离开了。

惟有陈淑妃有意留到了最后,见四下无人了,方压低了声音与顾蕴道:“虽说那秦良媛的存在可以堵住皇后娘娘的嘴,也能堵住悠悠众口,不给人以诟病太子妃善妒不容人的机会了,可我听说她生得娇弱美貌不说,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太子殿下自己瞧上了纳的,太子妃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天家说是天下第一等尊贵的人家,却也是第一等不讲规矩的人家,素日太子殿下多宠她些倒还罢了,让她抢在太子妃之前生下庶长子,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我是因为太子妃素日与我好,才多嘴这么一说的,太子妃若是觉得中听,就放在心上,若是觉得不中听,就当我没有说过也就是了,总归我没有半点坏心。”

陈淑妃在宫里生活多年,能做到从一品四妃的高位,还能至今在皇上跟前儿有体面,又岂能是没有几分心计手段之人?可她这会儿却明知忠言逆耳,依然与顾蕴说这样一番话,可见的确是拿真心待顾蕴的,就由不得顾蕴不感动了。

然而顾蕴到底还是不敢把实话告诉她,便只是一脸感激的道:“淑妃娘娘若非真心待我,又怎么会与我说这样推心置腹的话,我若还歪曲娘娘的一番好意,我成什么人了?娘娘的话,我都记住了,断不会让那一日出现的,娘娘尽管放心罢。”

陈淑妃脸上的紧张就悉数化作了如释重负后的轻松,笑道:“太子妃聪慧果敢,想必心里早有主张了,我不过就白提醒提醒太子妃而已,既是如此,我就不耽误太子妃,且先告辞了。”

与顾蕴行了礼,就着贴身宫女的手上了步辇,径自往自己宫里的方向去了。

余下顾蕴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了,方收回目光,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也上辇回了东宫去。

却才刚进了东宫的门,就见冬至一脸明明想笑,却又不得不忍着的表情迎了出来,行礼后小声说道:“娘娘,胡良娣方才教秦良媛规矩时,故意将一盏滚烫的茶泼在了秦良媛脸上,如今秦良媛半张脸都起了水泡,好生吓人,哭着喊着要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回来给她做主呢!”

------题外话------

今天儿子第一天正式上幼儿园了,我从昨天起就开始焦虑了,今天肯定更焦虑,嘤嘤嘤……其实送孩子上幼儿园之初,考验的不是孩子,而是大人吧?/(tot)/~

☆、第一百六八回 杀鸡儆猴

秦良媛半张脸都被烫起了水泡,好生吓人?

顾蕴一看冬至的表情,再想到秦良媛来自于腾骥卫,怎么也不可能连区区一个胡良娣都应付不了,便知道秦良媛定然一点事儿都没有,心里自然不担心。

但面子活儿还是得做齐全了,当即便沉了脸,怒声道:“本宫是让胡良娣教引秦良媛规矩,不是让她趁机泄愤的,何况秦良媛昨儿才进宫,与她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她怎么就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这会子胡良娣人在哪里?”

又问冬至:“可给秦良媛请太医了,太医怎么说?这会子秦良媛人在哪里,快带本宫瞧瞧她去!”

冬至忙恭声一一回道:“胡良娣吓傻了,这会儿奴才将她拘在了秦良媛院子的厢房里,让两个宫女一直守着她,以免她悔恨之下做傻事,秦良媛也在自己屋里,已经打发人传太医去了,想来说话间就该到了……娘娘,您这边请。”一边说,一边引着顾蕴往后面秦良媛的院子走去。

东宫众妃嫔住的地方叫燕禧院,名字叫‘院’,却不只一个院子,而是一大片建筑,当中还有一个小花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却是供东宫妃嫔日常闲逛消遣的,她们毕竟与皇上后宫的妃嫔不一样,御花园自然也没资格去,何况也要避嫌,不然遇上了皇上,或是其他哪位皇子王爷,说出去很好听么?

顾蕴嫁进东宫也快半年了,还是第一次来燕禧院,少不得顺道打量了一番,见其建筑规格还是挺高的,只是因为宇文承川从来不来这里,阴盛阳衰,所以看起来缺了几分活气,不由暗忖,难怪宇文承川态度都那么鲜明,说什么也不会碰胡良娣几个了,她们却依然不肯死心,在皇宫这个地方,没有了男人,就好比树离了土,纵然能再活一段时间,终究还是会枯萎的。

可是,这却并不代表她就愿意将宇文承川拱手相让,这世上旁的东西她都可以酌情相让,惟独自己的男人,天王老子来了,她也绝不会退让分毫!

很快冬至便引着顾蕴抵达了秦良媛的院子里,秦良媛早已得了信儿迎在了门口,一见顾蕴,便上前几步跪下哭了起来:“太子妃娘娘,嫔妾昨儿才进东宫,满以为娘娘宽和仁慈,其他姐姐们自然也是一样,谁知道胡良娣她,她竟然心狠到这个地步……嫔妾明明一直都按她的要求在习学规矩,可她愣是说嫔妾做得不够好,非要嫔妾将一盏滚茶足足托够一刻钟的时间,里面的水但冷了一点,立刻就加滚的进来,说嫔妾服侍殿下与娘娘时也敢质疑吗?嫔妾后来实在烫得受不住,就说殿下与娘娘都是宽和仁善之人,定不会如此为难人的,她便说嫔妾抬出殿下与娘娘来压她,恼羞成怒之下,将一盏滚茶泼到了嫔妾脸上,娘娘请看,嫔妾的脸还能看么……娘娘可千万要为嫔妾做主啊……”

说着,将捂住左半边脸的帕子放下,露出了半张布满大小水泡的脸,饶顾蕴知道她不会有事,依然觉得触目惊心,怒声说道:“胡良娣何在?立时把她给本宫叉过来,本宫要亲自问她,到底与秦良媛什么仇什么怨,她这样心狠手辣,如何配为东宫妃嫔,如何配服侍太子殿下!”

便有两个太监应声而去了。

顾蕴方转回看向秦良媛,关切的问道:“这会子疼得怎么样了?已经打发人传太医去了,想来很快就该到了,你且忍着点,也别担心会留疤什么的,太医院的太医是全大邺最好的大夫,一应药材也是全大邺最顶级的,本宫一定会让太医全力为你医治,不叫你抱憾终生的。”

又命秦良媛的贴身宫女:“还不快将你家小主搀起来,回屋里躺着去?如今虽不若春日时花米分多灰尘大了,到底也要忌着些才好。”

正说着,果有小太监来禀太医到了,于是顾蕴也同着秦良媛一道进了屋内,太医仔细给秦良媛瞧过伤口,又把过脉后,方抱拳向顾蕴恭声禀道:“禀太子妃娘娘,这位小主的伤口瞧着虽吓人,所幸只是皮外伤,用了微臣外敷及内用的药后,应当不至于有大碍,只是一点,如今天气一日热似一日了,切记不能沾水见风以免化脓,否则,十有八九就要留疤了。”

这话一出,秦良媛又忍不住要哭,顾蕴忙道:“你没听见太医的话么,不能沾水,你是惟恐脸上不能留疤么,你以后还想不想服侍太子殿下了?”

秦良媛就不敢再哭了,只得委委屈屈的应道:“嫔妾当然想继续服侍太子殿下与娘娘,可嫔妾的脸也不能白白被烫伤啊,求娘娘一定要为嫔妾做主。”

顾蕴点点头:“本宫自会为你做主,太子殿下也断不会白委屈了你的。”命冬至引着太医去了一旁开药,才又道:“本宫记得本宫库里有一种玉露琼脂膏,祛疤最好的,还有一种凝结血痕的复颜如玉霜,两样一起用效果尤佳,白兰,你回去把东西都取来,让太医瞧瞧秦良媛可能用,若能用,就都赏了秦良媛。”

秦良媛忙挣扎着要起身向顾蕴道谢:“嫔妾多谢太子妃娘娘。”

只是想起自己此番受的无妄之灾,仍觉气愤委屈得紧,正欲再说几句胡良娣的不是,可巧儿两个太监便扭着胡良娣进来了:“回太子妃娘娘,胡良娣带到。”

秦良媛立时对胡良娣怒目而视起来:“胡姐姐,我昨儿才进东宫,今儿早上才见姐姐第一面,姐姐至于恨我恨到定要毁了我的脸,才肯罢休的地步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姐姐这般恨我?就算姐姐说我竟敢出言顶撞于您,竟敢对您不敬,您要骂我罚我都可以,也不该直接毁了我的脸啊,您自己也是女子,难道不知道脸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吗?”

顾蕴示意那两个太监松开胡良娣后,方接着秦良媛的话喝斥她道:“秦良媛说得对,就算她有不对的地方,你比她进宫早,比她年纪大,你就让着她些又何妨?你便不肯让她,你要骂她罚她都可以,何以定要毁了她的脸,她进宫才短短两日不到,到底与你什么仇什么怨?本宫原想着,你肯主动提出教引她规矩,是个不藏私顾全大局的,知道她规矩松散出去丢的也是整个东宫的脸,是太子殿下与本宫的脸,却没想到你口蜜腹剑,竟这般恶毒,本宫岂能容你,东宫岂能容你!”

胡良娣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和衣裳都稍显凌乱,脸上的表情更是毫不掩饰的仓惶,听得顾蕴的话,她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哭道:“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根本没想过要毁了秦良媛的脸……嫔妾是嫉恨她得太子殿下宠爱,得娘娘看重,可真的没想过要毁她的脸啊,嫔妾再蠢也蠢不到哪个地步,实在是、实在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嫔妾自己至今都没想明白,一开始屋里服侍的人多时,秦良媛对嫔妾倒是很恭谨,可后来屋里没人了时,她便开始一再的出言挑衅起嫔妾来,嫔妾一时气不过……等醒过神来,已经这样了,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这个贱人使妖法控制了嫔妾,就跟她使妖法迷惑殿下一样,娘娘,嫔妾真不是故意的,求娘娘明鉴……”